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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 廊下风雪,肉糜酒香

    初十那天邯郸又落了雪,雪花小小的,像冰粒。白雪将青砖灰瓦覆盖,调皮地落在人的肩头。

    云昭倚着门看廊外落雪,想到从前与砚书在廊下煮酒对弈,煎茶作画,心中凄凉。她拢紧身上的大氅,微微缩起肩膀。

    砚书,又是新的一年了。你等我等得久了吗?

    院中来人,青衫如旧,眉眼俊秀。云昭怔怔地看着,目不转睛。

    他一如记忆中的样子,嘴角有温柔的笑,看过来的目光像冬日的暖阳。

    「砚书……」她轻笑一声,垂下眉眼。再抬眼,院中只有静谧的雪,连个脚印也没有。

    「瞧我,只是太想你了。」

    她嘟囔一声,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回屋里。桌上的热茶才添上,捧在手里是烫的。

    云昭却好似没有知觉,紧紧地捧在手里。她的指尖泛红,手背却是青白的。

    老五和老九一同进门,就见她失神的样子,彼此对视一眼,朝她拜下:「小主人。」

    云昭朝他们虚弱地笑笑:「五叔,事都办好了吗?」

    「是,属下已经和宣平侯府的人商定了二姑娘的婚事,方侯与夫人也已确认,婚期就定在三月初十。虽然赶了些,但我们一定会把二姑娘的婚事办好。」

    「嗯,你办事我是完全放心的。云朵出嫁,不能委屈她。」

    「小主人放心。」

    云昭的目光看向老九,轻声问:「老九,人选好了吗?」

    「小主人,属下已选定一人,平南士族之首付氏,付源清。」

    「源清,倒是个好名字。」

    「付源清今年二十三岁,家中母亲早亡,继母掌权,自小他备受苛待。且属下查知,其母早亡与这继母有脱不了的干系。他一直想要在族中争权,为母亲立碑写传。此人可用。」

    「好。你选的人,当是不错的。等过了十五,邀他来京城一叙吧。」

    「是。」

    云昭抿了口茶:「派去蜀国的人,可信否?」

    老九拱手回道:「四个人都是属下亲自带出来的,并且未曾在比赛面前打过眼,可信。」

    「嗯,这事儿不能透出一点风声。要你操心了。」

    「听命于小主人,属下万死不辞。」

    云昭莞尔。她的目光越过他们落在院子里。

    院门处走来两个人,说说笑笑的声音令人愉悦。

    云朵穿着一身梅花色的衣裙,裹着浅色锦缎白狐裘,美得如着落雪一般令人惊艳。

    自那天皇帝下了两道赐婚圣旨,方景良到荣莱侯府来也不再避人。

    此时他一手里拎着青菜和梅花肉,一手撑着伞走在云朵身后,跟着进了云昭的院子。

    「不知道今天云朵又要做什么。」云昭笑起来,朝他们说,「五叔,你们都留下吃饭吧,叫上十三,人多热闹些。」

    「是。」

    「阿姐!」说话间云朵已经跑进来,抖落身上的雪,朝老五和老九笑道:「五叔,九哥好。」

    「二姑娘见安。」

    方景良将伞放在门外,跟进来。

    「七公子见安。」

    他颔首,把手里的肉和菜递过去:「劳烦五叔送到厨房。」

    「好。」

    「不送厨房。」

    老五和老九正要接过来,云朵冲过来挡住。她笑嘻嘻地咧开嘴:「五叔,能不能把东西搬到这儿来?」

    「这?」他瞄了一眼云昭,后者颔首,他道:「我这就去办。」

    云朵蹦蹦跳跳地坐回来。云昭看着她笑:「你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阿姐,今天中午我给你烤肉吃。」

    方景良朝云昭一礼,这才坐下来。婢女上了茶,他坐在一旁看着她们姐妹。

    「烤肉?」

    「廊外飞雪,廊下炙肉煮酒,岂不快活?」

    她笑得那样明艳好看,云昭眼睛有些酸,低头抿了口茶,点头道:「朵儿巧思,确是好主意。」

    老五让人搬来两张桌子,廊下点了火炉,一支炉子上滚水里烫着酒,另两支火炉上放了大大的青瓦片。

    另一旁置了一张齐腰高的大桌子,放着案板菜刀,还有一些碗碟和刚带回来肉和蔬菜。

    云朵在大桌子拿着菜刀切肉。云昭过来探头问:「我帮你做点什么?」

    「不用不用,阿姐去坐着等着吃,我马上就好。」

    云昭走了,方景良又晃荡过来,撸胳膊挽袖子:「朵儿,我帮你。」

    云朵摇头,手上沾了油星,便用手肘推搡他:「不用。你去陪阿姐说话,别让她一个人待着。」

    方景良颔首,乖乖走了过去。

    云昭窝在摇椅里喝热茶,身上披着厚厚的羊毛毯子。老五和老九忙着在一旁烧火洗菜,方景良走过来坐下,捧起一杯热茶。

    云昭从廊外飞雪中收回目光,温平的眼神落在方景良身上。

    「怎么不去帮朵儿。」

    方景良一哂:「她嫌我碍手碍脚。」

    云昭笑起来,看着云朵忙碌的背影。方景良在她的眼中找到了温柔,杀伐决断的荣莱侯此刻是个暖心又温柔的姐姐,对她的小妹充满了喜爱与疼惜。

    「冀州是个好地方,山明水秀。只可惜老冀州丞就要致仕,你们的婚期赶得有些紧张。」

    方景良浅笑:「陛下许了我半个月的休假让我筹备婚礼,侯爷放心,我一定会给朵儿一场盛大的婚礼,不会委屈她的。」

    云昭喝了一口茶,嘴里呼出热气:「好。」

    「只是这么快就要离开邯郸,朵儿肯定很舍不得侯爷。」

    她莞尔:「朵儿总是要离家的。有你在,我想她不会孤单难过的。」

    「侯爷放心。」

    云昭浅笑:「既定了婚约,你就随朵儿唤我一声阿姐,都是一家人,不必客气。」

    方景良从善如流地叫道:「阿姐。」

    云朵将切好的肉片端过来,方景良很有眼力见儿地把桌上的瓜果挪到一旁,给她腾出地方。

    红白相间的厚肉片贴在刷了一层薄油的瓦片上,火炉的高温令油花跳起了舞。肉片卷起边,肉汁和油混在一起,噼啪作响。

    炙肉的香气袅袅升起,炊烟的气息抵挡住风雪的味道。

    他们拥炉而坐,热烈温暖地感受生命的跳动。

    云朵一边煎肉一边手足舞蹈地说着来日上元节的期盼。

    花灯、水灯、天际的烟花和流向月光的孔明。

    云昭想起很多年前的上元节,他们牵手走在街头,有琳琅满目的花灯,有银钗美钿,人声鼎沸,潮流如织。那时街头一碗馄饨就如此味美,那时想着春天的大婚。

    她落寞地低下头。恍然如隔世,那仿佛只是她的梦。

    云朵瞥她一眼,举起酒杯笑着说:「咱们共饮一杯,敬今时今日我们相聚。」

    「来来来。」他们欢呼雀跃,云昭也笑起来举起酒杯。

    热酒入腹,辛辣热烈。她微微红了眼,目光眺进庭院。

    这个落雪的中午耀眼地成为记忆里抹不去的画面,带着肉香和酒香,每每想起都是醉人的。

    那时云昭的笑容那么明媚温暖,眼里细碎的光芒都是夺人魂魄的。

    可云朵看着她,总能在她的眼底寻到悲伤。她的所有喜悦都被关进忧伤的盒子,人生里所有的纯粹都被带走很远。

    上元节那天一大早,云昭带着云朵去了祝国寺。

    这条上山的路她走了无数遍。

    「阿姐,这一大早你就来上香吗?」

    「我带你去奉先堂。」

    云朵脚步一顿,茫然地看着她。她入过侯府宗祠,逢年过节也都同云昭一起祭拜先祖。

    可她从没来过奉先堂。

    这里对云昭来说有不一样的意义。

    她伸手拉住云昭的手。「阿姐,为什么?」

    「这许久我都没有带你拜见父亲,是我心结难解。不过你已经快成亲了,即将离开邯郸,也许要很久才回来。我该带你来见见他。」

    她的理由无懈可击,然而云朵心里仍是惶惶不安,无声的恐惧攥住她的心脏。

    从奉先堂出来,云昭进了万佛殿。她在里面诵经、上香、拜佛。云朵在一边的禅房读书等她。

    圆通大师见她出门,朝她一礼。云昭回礼,浅笑:「大师,云昭有礼了。」

    「侯爷,可在佛前求得心安?」

    云昭想了想,颔首:「我佛慈悲,渡我苦难人。」

    大师有些悲伤地垂下眉眼,轻声叹息。云昭看着他问:「大师可否再为我算一卦?」

    「贫僧愿意效劳。」

    云昭纤细的手指握住签筒,斜着竹筒几番上下摇晃,落出一支竹签。

    圆通大师捡起桌面上的签看了看,提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他圈住其中一个,朝云昭说:「心之所向则所向披靡,侯爷的心愿,佛祖自会保佑。」

    心愿。

    如此便好。

    云昭微笑,深深弯腰拜下:「多谢大师。」

    「阿弥陀佛。」

    云昭想去禅房找云朵,走了两步又折身回来,圆通大师疑惑地看着她。

    「大师可还记得五年前我曾与先生来测算婚期吉日?」

    他当然记得。一双佳人,眉眼间都是幸福与愉悦,令人难以忘怀。

    祝国寺自大魏朝起便是皇家寺院,与皇城关系密不可分。那时那位高权重的太子亲手抹去吉日,后来京中多变,眼前的姑娘必是变数之一。

    他深知该缄口不言。

    圆通大师摇摇头,有些苦恼地说:「事杂繁多,贫僧已经不记得了。」

    云昭盯着他看了看,他那样的低眉顺眼。云昭忽然轻笑一声:「云昭明白了。大师劳累,请多注意身体。」

    「多谢侯爷挂怀。」

    原来,天命、佛旨,都可以被碾于皇权之下,化作齑粉。

    人啊,总归不会是佛的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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