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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章 德语是一门……那什么的语言

    “好!”

    “陆教授讲得太好了!”

    “我爱你,Lu!”

    ……

    掌声雷动。

    陆时满头大汗,瞄一眼坐在下面直乐的埃米尔·阿道夫·冯·贝林,十分无奈。

    也不知道这帮诺奖得主是怎么回事,

    托尔斯泰、杜南、帕西,

    这三人就算了,

    他们和陆时有交情。

    物理学奖的伦琴、化学奖的范托夫、生理学或医学奖贝林也跟着凑热闹,

    每次致辞,必点陆时说几句,

    弄得他仿佛回到了高中,被老师叫起来爬黑板的感觉。

    “呼~”

    他长出一口气,

    总算是重新坐下了。

    一旁的爱因斯坦努力憋笑,说:“陆教授,如果诺贝尔先生还活着,绝对会亲手给你颁一个荣誉奖~”

    陆时无语,

    “快得了吧~这么严肃的场合搞成这样,诺贝尔先生肯定生气。”

    爱因斯坦大笑,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诺贝尔奖成为科学家、文学家、社会活动家沟通的平台,他本人只会感到高兴。”

    逝者如斯夫,

    现在,谁也说不清诺贝尔的想法了。

    陆时摆手,

    “罢了,不说这个。”

    他看向舞台。

    奥斯卡二世将奖牌和支票赠与贝林,随后众人合影。

    贝林说:“大家等这么久,应该早就饿得肚子咕咕叫了,先开饭吧。”

    奥斯卡二世从谏如流,对索尔曼点点头,

    后者登台,宣布颁奖典礼结束,

    晚宴开始了。

    陆时从早上就没吃,又饿了一下午,赶紧盛了一份法式海鲜汤。

    这时,伦琴走了过来,

    “陆教授,刚才谢谢你。伱是知道的,我这个人,一向不擅长当众演讲。”

    陆时知道个锤子。

    他忍不住吐槽:“伦琴教授,你在慕尼黑大学担任物理学教授,同时是物理研究所主任,怎么可能不擅长当众演讲?”

    伦琴轻笑,

    “诶嘿~”

    陆时:“……”

    实在是懒得说对方了。

    伦琴在陆时对面坐了下来,随后看向文学家那几桌,

    眼神游移间,似是在寻找什么人。

    陆时有些诧异,

    “伦琴教授,你在找谁?”

    伦琴说:“我在找凡尔纳先生。听说……”

    话音未落,他忽然提高音量,

    “凡尔纳先生!”

    凡尔纳循声望来,随后也端着餐盘靠近,在陆时身边坐下。

    他问:“伦琴先生,怎么?”

    伦琴沉吟片刻,

    “陆教授、凡尔纳先生,你们有没有想过发扬科幻题材?”

    凡尔纳轻笑,

    “当然。你看过《乡村教师》吧?那其实是我出给陆教授的命题作文。”

    伦琴说:“科幻征文的事,我知道。”

    他的视线扫过两人,

    “我想说的是,有没有可能创办科幻杂志,主要内容是科幻和科普。”

    凡尔纳哑然,

    “杂志?伦琴教授,你为什么这么想?”

    伦琴一边思考,一边回答:“科普的重要性自不必说。而……凡尔纳先生,你当时是怎么构思出《海底两万里》的?”

    “额……”

    凡尔纳愣了片刻,

    “我可能……只是……忽然灵光一现?”

    他用的是疑问语气,说明他自己也讲不清楚。

    伦琴说:“科幻这个题材十分新颖,在《乡村教师》之前,我甚少接触。但现在看,科幻或许对科学研究有指导意义。比如,《海底两万里》就预言了潜水机械。”

    说着,伦琴又看向陆时,

    “陆教授的作品就更不用说了。《朝闻道》中很多关于基本粒子的思考,即使在学界也是十分超前的。再比如那个大一统理论,我觉得也是必然存在的。”

    陆时差点儿笑喷,

    科学顾问是普朗克,能不超前吗?

    必须承认,有些科幻能对科学研究产生影响,

    比如克拉克的克拉克轨道。

    但是基本上,几千上万甚至更多的科幻,才能有一本真正对科学进步起作用。

    新闻里,某某科学家说科幻启发了自己的思考,

    这种报道看看就好,都是吹牛的。

    凡尔纳显然也觉得伦琴有些异想天开,

    “伦琴教授可能对写作不了解。事实上,没有一个作家的创作可以超越自己的现实。,哪怕是科幻,也只能是基于现实的幻想。”

    他掰着指头数,

    “战争问题、科技问题、宗教问题、伦理问题、哲学问题、历史问题……总之,针对不同问题,有不同的意义。”

    伦琴沉默,

    隔行如隔山,

    看来这件事是自己想的简单了。

    凡尔纳看向陆时,

    “陆,你是怎么想的?”

    陆时有些犹豫。

    按照历史,世界上最早的科幻杂志是《惊奇故事(Amazing Stories)》,

    它创办于1926年,创办人就是大名鼎鼎的雨果·根斯巴克,

    科幻届最高荣誉雨果奖就以他命名。

    也正是在《惊奇故事》,雨果第一次提出了“科学幻想(Science Fiction)”这个词。

    而现在,因为陆时的出现,这个概念提前诞生了二十多年。

    那么,科幻杂志是否也能提前诞生呢?

    陆时喃喃道:“任何文化产品诞生的背景都与社会和文化环境密不可分。只有科技飞跃、工业发展,人们对未来充满憧憬和想象,科幻才有生根发芽的土壤。”

    凡尔纳摇摇头,

    “不止这些。”

    陆时“嗯”了一声,说:“还有通俗文化的发展,也是重中之重。”

    凡尔纳沉吟片刻,

    “或许,可以试一试?有爱伦·坡、玛丽·雪莱的珠玉在前,再加上我、陆教授、威尔斯先生,放开让人借鉴……额……模仿,应该能孵化一批科幻作者。”

    陆时差点儿笑喷,

    这老哥,刚才说了“抄袭”是吧?

    凡尔纳可不是什么道德先生,

    当年,大仲马去世,他模仿《基督山伯爵》的复仇故事结构,结合19世纪60年代匈牙利人摆脱奥地利统治的自治运动背景,迅速创作了《桑道夫伯爵》。

    幸好法国文坛素来开放,没有“鉴抄”的说法,

    小仲马甚至在致凡尔纳的信中称,从文学风格上说,凡尔纳比小仲马更接近大仲马。

    能山寨到这个地步,也是厉害。

    陆时思忖片刻,

    “还是等科幻征文的事过去吧。”

    “也是。”

    凡尔纳没再多说。

    但看他低头思考的样子,显然是在考虑这件事是否可行。

    陆时伸个懒腰,继续喝汤。

    瑞典的海鲜确实不错,

    新鲜的虾、蟹、海螺和贝类,搭配上适量的香料和清淡的蔬菜,让汤汁口感极度丰富。

    他准备再去盛一碗,

    这时,周围忽然安静下来,旁边桌的人都投来视线。

    陆时抬起头,

    眼前是德国皇帝——

    威廉二世。

    在皇帝陛下的身边,还站着梅尼克、蒙森。

    陆时与威廉二世对视,

    相顾无言,

    “……”

    “……”

    “……”

    气氛有些诡异。

    伦琴作为德国人,自然是知情识趣的,

    他立即起身,

    “失陪。”

    旁边的爱因斯坦和凡尔纳却不惧,待看到陆时对自己颔首示意,这才留下一个担心的眼神,缓步离开。

    威廉二世伸出右手,

    “陆教授,可有时间一叙?”

    说着,他竟然很绅士地微微鞠了一躬。

    一时间,群情哗然,

    “那是怎么回事?”

    “德国的皇帝对陆时鞠躬?”

    “这……嘶……”

    ……

    议论声四起。

    陆时不由得皱眉,说道:“陛下,你何必如此行礼?”

    被架在火上烤,让他愈发抗拒,心里已经在思考着该怎么拒绝对方了。

    然而,威廉二世出乎意料地真诚,

    “陆教授,你受得此礼。”

    他环视一圈,

    “这么多的科学家、作家、社会活动家尊重你,又遑论一届小小的皇帝。而且,外祖母的事……”

    陆时愣了半晌,才想起对方说的外祖母是谁:

    仙逝的维多利亚女王。

    威廉二世说:“陆教授是女王近臣,单凭这一点,作为晚辈的我也应该予以尊重。”

    他的表情认真,不似作伪。

    陆时多少有些惊讶,

    据他所知,威廉二世是一个傲慢暴躁的人,

    将身段放得如此之低,难免让人感到出乎意料。

    梅尼克环视一圈,

    “陆教授,这里恐怕不是说话的地方。”

    陆时犹豫片刻,缓缓点头,

    “好,我们换地方。”

    既然威廉二世可以沟通,那就不妨和对方聊上几句。

    威廉二世躬身道:

    “请了。”

    他们一起离开热闹的餐厅,从楼梯前往斯德哥尔摩的最顶层。

    几人停在一扇门前。

    威廉二世说:“我包了一个房间。”

    他推开门。

    这是一个套房,布置非常考究,

    家具都是定制款,沙发、茶几、地毯,无一不精美,

    茶几上摆放着精致的茶具和果篮,篮子里装满新鲜水果,在十一月的斯德哥尔摩,非常少见。

    陆时环顾一圈,

    显然,这里没人住过,

    皇帝陛下订房的目的就是为了会见自己。

    威廉二世指了指扶手椅,

    “请坐。”

    陆时落座。

    随后,其余三人才依次坐下。

    梅尼克拿出笔记本,

    “陆教授,不介意我做一下简单的记录吧?”

    “啧……”

    陆时咋舌,心中愈加诧异。

    他看向威廉二世,

    后者展颜而笑,说道:“陆教授,我是《镜报》的忠实读者,其中的访谈版更是期期不落。和你交流,如果能碰撞出火花,那就再好不过了。”

    陆时耸耸肩,

    “当然,悉听陛下尊便。”

    梅尼克便拿起笔,做好了记录的准备。

    一时间,房内陷入安静。

    威廉二世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没有开腔的打算,反而将目光扫向客厅的墙壁。

    墙壁上挂着名贵油画,每一幅都在讲述一个故事。

    过了片刻,

    “你看,陆教授。”

    威廉二世指着其中一幅。

    陆时投去视线,

    那是瑞典国王卡尔十三世加冕为挪威国王的场景,

    这次加冕,意味着挪威-瑞典联盟的成立。

    下面写着一句瑞典语:

    兄弟人民的福祉。

    威廉二世说:“多么神圣……”

    陆时摊手,

    “武力征服的‘神圣’。”

    14世纪末,挪威丧失主权被丹麦统治,

    到1812年,拿破仑被俄国打败,瑞典趁机战胜拿破仑的盟友丹麦,逼迫丹麦割让挪威。

    挪威人民反对,并宣布挪威是自由、独立和不可分割的君主立宪国家,

    于是,瑞典悍然发动战争。

    威廉二世看向陆时,

    “是的,是的。这件事并不光彩。”

    他岔开话题,

    “陆教授,之前我们聊到了德语的问题,还记得吗?作为世界上最优雅的语言……”

    陆时说:“优雅尚且不论,‘最’我无法苟同。”

    他信手念道:

    “

    ‘Light of my life,fire of my loins. My sin,my soul(我生命中的光芒,我热情的火焰,我的罪恶,我的灵魂).’

    ”

    这段出自《洛丽塔》,应该算史上最著名的开场白之一。

    蒙森咀嚼着这句话,随后道:

    “通篇几乎只由「l」,「s」两个音开头的单词组成,这种头韵的运用,是英文中最典雅的写作方式之一。”

    陆时点头,

    “对,你说到了关键,‘写作’。”

    他又用汉语吟诵一段:

    “

    ‘读书足以怡情,足以傅彩,足以长才。’

    ”

    这段出自王佐良先生翻译的《谈读书》。

    即使不懂汉语,在场的三个德国人也能听出其中的合辙押韵,着实优雅。

    就像剑桥大学的学生听陆时吟诵汉语版的《当你老了》。

    陆时总结道:“所以,语言的优雅,体现在落笔后的文字,而不在语言本身。我说‘Fxxk!’、‘Shiit!’这种词,无论如何都很难优雅得起来吧?”

    威廉二世为难地看向蒙森,

    后者暗暗摇头,

    他反驳不了陆时。

    于是,威廉二世当即改了说辞:“德语作为历史悠久的语言……”

    陆时直接打断道:“德语的历史并不悠久。”

    “啊?”

    威廉二世语塞。

    一旁的蒙森毕竟是历史学家,不满道:“陆教授,德语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墨洛温王朝。这还不算悠久吗?”

    陆时挠头,

    “我没记错的话,墨洛温王朝只是在扩张的过程中,‘不小心’吞并了一些小的日耳曼部落,包括莱茵河以东的日耳曼部落。”

    蒙森的说法,就像南朝鲜的历史课本,

    朝鲜被大元吞并,然后,大元的版图就变成了朝鲜的版图?

    脸都不要了!

    蒙森微微尴尬,

    “这……”

    陆时说:“当然,你说的没错,古高地德语确实是在那个时期形成的。日耳曼人由于强大的古罗马文化以及天主教的影响,日耳曼语受拉丁语和法语影响,逐渐变化而来。”

    蒙森摊手,

    “你看你看。”

    陆时无奈地说:“但是,要说德语历史悠久,这就有点儿……毕竟,欧洲的主要语言是法语、英语,跟这两者比,实在捉襟见肘。就算西语、葡语、意大利语,也是……咳咳……”

    说着,陆时又看了眼油画,

    “不得不说,连瑞典语也比德语要早。”

    “嘶……”

    蒙森捂着腮帮子。

    梅尼克看过去,问道:“老师,你肿么了?”

    蒙森白了弟子一眼,

    “没事,牙疼。”

    威廉二世见德国最德高望重的历史学者再次被陆时驳倒,只能又一次改口风,说道:“德语作为简单易学、容易传播……”

    陆时又打断:“皇帝陛下,德语,学习难度蛮高的。”

    “啊?”

    威廉二世头都晕了。

    一旁的蒙森说:“陆教授,德语再难,也比汉语和俄语容易吧?”

    陆时摊手,

    “当然比汉语容易,因为汉字属于象形文字,拿德语跟汉语比较,好意思吗?”

    蒙森:“……”

    老脸不由得一红。

    他又说:“那俄语呢?”

    陆时摇摇头,

    “事实上,德语应该是比俄语难的。马克·吐温就说,‘学习了几门语言后,我确信一个有天赋的人三十个小时学会英语(除去拼写读音部分),三十天学会法语,三十年学会德语。’”

    这句话,出自《可怕的德语》,

    马克·吐温专门写一篇文章来吐槽德语,可见一斑。

    蒙森皱眉道:“马克·吐温又不是语言学家。”

    陆时点了点头,

    “是的。退一步讲,哪怕他真是语言学家,评价也不见得客观。真正想知道语言的难易,最直接的便是统计学方法。”

    蒙森好奇,

    “那,有统计吗?”

    在一旁的梅尼克和威廉二世听得直摇头,

    两人心里吐槽,

    蒙森这老头,怎么如此单纯?

    被陆时牵着鼻子走,真要去搞什么统计学的方法,那不是相当于承认德语难学了吗?

    这种情况下赢了俄语又能如何?

    而且,

    万一要是输了呢!?

    威廉二世赶紧插入话题道:“德语是一门……那什么的语言。”

    “噗!”

    陆时笑喷。

    他摇了摇头,说道:“皇帝陛下,咱们不妨开门见山。你想跟我聊的,真的是德语本身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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