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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梦中的陀螺 第9章、面子的代价

    徐健被带出监室,一阵凉风吹过来,他清醒了。

    刚才我都说了什么?

    徐健被带出监室,一阵凉风吹过来,他清醒了。

    刚才我都说了什么?

    他一点记忆都没有了。

    两名办案公安走在前面,他跟在后面,走着走着,他突然扑过去,抢下办案公安的公事包,想掏出刚才签字的那张纸,看个仔细。

    可惜为时已晚,公安抢下公事包,还赏给他几巴掌。

    他被公安押出收容所大门,看见两个哥哥,妈和妹妹等在大门口。顿时,止不住的泪水,遮挡了他的视线。

    家人们看见徐建,也是喜极而泣。他们一家人跟着两名办案公安,上了一辆警用面包车。

    汽车开动了,办案公安坐在前排座位上,黄春兰与他们并排坐在那里,徐建和哥哥妹妹坐在后排座位上。

    大家一路无言。

    警用面包车开到黄春兰家的胡同口,一名公安打开车门,对黄春兰说:“下车吧。”

    “感谢公安同志送我们回来。”黄春兰开始神情紧张起来。她先下了车,回头向车里看,支吾着不知说啥好了。

    公安回过头,见兄妹四人坐在那里没有动。不解道:“咋了,还想赖着不走了。”

    “没……没有。”大哥徐天最先做出反应,他一把拽住三弟,就要下车去。

    徐建身体一个劲往回缩,示意哥哥妹妹赶快下车。

    二哥徐兵不知哪来的勇气,他用力推了徐建一把,一直把徐建推到车门口,哥三跟头把式的跳下车。

    小妹徐英最后一个下车,她两脚落地,整个人瘫坐在地上了。

    警车开走了,一家人仿佛还在梦中。

    这不是真的吧?

    一家人相互搀扶着回到家里,徐建一头扎到炕上,放声大哭起来。

    这是他劫后余生的哭,引得妈也跟着流下了眼泪。

    一家人默默坐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最后,还是黄春兰打破了沉寂说:“明天咱们全家给你爸上坟去,感谢他在关键时刻显灵,保佑徐建回来了。”

    一家人不知道公安为啥把徐建放回来了,他们只能用这种方式做出诠释。

    第二天,他们买上纸和香,还备上祭奉供品,一路坐公交车赶奔坟地。

    徐建的父亲葬在山里,离家有二个小时的路程。

    他们一家五口人,用了近三个多小时的时间,才爬到半山腰,来到一片坟茔地,选准一座坟停下来,摆好供奉品,开始焚香祭拜。

    黄春兰躲到一边,给三个儿子和女儿腾出位置,让他们分别上香磕头。

    徐天点燃一炷香,跪在地上。

    徐兵徐建和妹妹站在他身后,他先三次作揖,然后说:“田婶……”

    别说徐天,就连站在一旁的黄春兰,都被他的一句话,吓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一家人定睛观看,面前的墓碑上,赫然刻有:故显妣田氏玉芬之墓。

    黄春兰的两个大儿子在农村插队四年之久,基本融入了当地人的生活。对农村的人情世故,特别是所发生的各种灵异事件,可以说是耳闻目睹深有体会。

    当年吴玉芬下葬时,黄春兰没敢来,是她那个死鬼丈夫老徐,碍于邻居住着,硬着头皮跟来的。

    一家人万万没有想到,他们竟然鬼使神差的,来给吴玉芬上坟。

    这绝非偶然,其中定有缘由。

    黄春兰惊恐之余,她分开儿女,跪在吴玉芬坟前放声大哭。

    老姐妹呀,千不该,万不该,我们家不该做对不起你的事,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要责罚,就冲我来吧。

    黄春兰哭罢多时,在两个儿子的搀扶下,一家人慌忙下山。

    在坟茔不远处,一头小黑驴伫立在那里,它既不吃草,也不闲逛,只是远远看着这一家人,不时地发出“咴儿、咴儿”声。

    徐建看见这头小黑驴,不觉中打了一个激灵。

    黄春兰清晰记得,她丈夫葬在离家以东五十公里外,吴玉芬葬在离他们家以北一百里以外,这是田老蔫家的祖坟。

    回家的路异常顺利,一家人回到家里,都病倒了。

    两个儿子啥都没说,第二天就返回了青年点,徐建虽然满身疲惫,还是咬牙去单位上班了。

    从吴玉芬墓地回来,徐建始终被一个怪梦缠绕着。

    他几乎每晚睡梦中,都能梦到这头小黑驴。时而小黑驴变成小黑,冲他嬉笑,时而小黑驴又变成的吴玉芬,拎着一个带火的木棍砸向他。

    这天晚上,他又梦见了小黑驴。

    他捡起一根木棍,要把小黑驴打跑,没想到这一棍子,竟打在自己的头上,第二天一早醒来,他的脑袋起了一个大包,钻心地疼。

    老大徐天回青年点的第三天,又回来了。

    他告诉黄春兰说:“我找出马仙儿给算了一卦,说咱家欠老田家一笔账,必须尽快偿还,不然,徐建就有生命危险。”

    怎么还呀?

    黄春兰对大儿子实话实说。

    徐建在小黑出事那天,吃完晚饭就出去了,回来时就告诉她一句话:“不管谁来问,就说我在家睡觉呐。”

    铁路住宅区有一个风气,但凡头脑灵活一点的人,都在偷盗铁路物资上打算盘。

    他们的主要目标,就是偷盗铁路运输的废钢铁,送到废品收购站换零花钱,贴补家用。

    严格意义上讲,这属于违法犯罪。

    可当时就是这种社会风气,工人工资收入低,家庭人口多,想提高生活水平,就得走歪门斜路。

    好在都是铁路系统内发生的偷盗案,属于小偷小摸。被铁路公安逮住,免不了受一顿皮肉之苦,就是所谓的说服教育,然后就被放回来了。

    黄春兰以为徐建去偷铁了。

    她把徐建好一顿骂,提醒他是铁路的在职职工,一旦被铁路公安抓去,轻者挨顿揍,重者被送去劳动改造,那样,就把国营工作给弄丢了。

    当妈的骂归骂,还是要为儿子的安全做打算。

    第二天,黄春兰起个大早,把家里凡是能被铁路公安,定为偷盗物资的破烂,通通送收购站卖掉了。

    她回来还叮嘱准备去上班的徐建说:“从今往后,不许再去偷铁了,听见没有。”

    别看徐建是老儿子,平时比较任性,他从来不跟妈顶嘴,结果,竟然捅了一个天大的篓子。

    黄春兰直到现在,才对徐建画上一个问号:难道他真的对小黑下毒手了。

    徐天和徐兵经过打听,得知徐建就是为小黑吃的官司,这哥俩没敢把这个消息告诉妈和妹妹。

    听到妈对田老蔫的那番心思,他们都懵了。除了表示坚决反对,他们真的不知道再说啥了。

    他们接到妈的电报,就知道肯定是田老蔫要来拼命了。

    别管徐建如何嘴硬,他即使能逃过法律的制裁,也躲不过田老蔫的报复,还会连累到妈和小妹。

    所以,哥俩抱着宁愿自己一死,也要保护家人安全的心态,及时赶回家,要跟田老蔫拼死一杀,谁死谁活,全凭天定。

    真是苍天有眼,让小黑又活过来了。

    不幸中的万幸,小黑居然没看见凶手,他的关键证词,让徐建逃过了一劫。

    上错坟绝对不是一个巧合。

    徐天嘴上没说什么,心里暗暗捏了一把汗。他赶回农村,找到出马仙,如实说明情况,希望能得到一个完好的解决办法。

    暂且不评价这个出马仙,是否真的具有料事如神的能力。

    换成任何一个普通人,听说他们一家五口人,上坟遭遇的怪事,都会想到欠债这一说。

    两座坟相差百里之遥,他们一家五口,能够南辕北辙地,去给小黑的母亲上坟,那就是在潜意识中,怀有浓浓地愧疚导致的。

    而且,他们之前谁都没去过吴玉芬的坟,怎么就找去了。

    如今小黑康复了,徐家要抚平内心的愧疚感,只能在医药费上做些打算。

    “咱们现在给小黑拿医药费,那就是不打自招。”黄春兰的想法很现实,当然,也不排除她心疼钱。

    连公安都不追究徐建的刑事责任了,他们再主动去替小黑报销医药费,那不是没事找事吗。

    当初田老蔫来跟黄春兰谈判,就是让她支付小黑的医药费。

    “这就说明,人家早就知道,是徐建打伤小黑的。”徐天提醒母亲,只当替徐建赎罪,减轻他们一家人的心理负担,这笔钱都该出,哪怕换上其它一种方式。

    徐建能侥幸躲过法律制裁,不见得从此就安然无恙了。

    出马仙的忠告,成了徐天的一块心病。

    “你给我点时间琢磨一下,看看用啥办法,给老田家表示一下。”黄春兰不是不信大儿子的忠告,她是心疼钱,

    当然,找不到恰当的理由,解释这份慷慨,担心被田老蔫反咬一口,也在情理之中。

    田徐两家的关系,并没因小黑的复活逐渐回暖。

    黄春兰几次看见田老蔫,要主动跟他打招呼,田老蔫早早把脸扭到一边,有意把黄春兰当成空气,视而不见。

    田丽跟徐英的关系,更是达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

    两人眼看就要初中毕业了,竟然各自去找老师,好说歹说,也要把座位调开,谨防再为一个眼色儿,一句不经意的话,再大打出手。

    不管家里人怎么说,怎么想,怎么做,徐建一概不闻不问。他的心理压力大极了,担心随时都会被公安抓回去定罪。

    黄春兰服毒自杀,被徐建送到铁路卫生所,又转到钢厂总医院。

    各项检查指标出来,医生让黄春兰留院观察三天。

    “不行,我必须马上出院。”黄春兰态度坚决,不容徐建和医生再说什么。

    小树林事件暂时还没传扬开,她再因服毒自杀住院,这两件事一旦被人们连在一起,当成笑话传扬出去,别说她没脸见人,连累儿女们抬不起头。

    徐建去给大哥打长途电话,黄春兰就一个人离开了医院。

    徐建无奈,只能按医生的要求,在免责保证书上签字,然后一路追赶上母亲,娘俩步行回到小镇。

    大哥二哥回来了,兄妹几人也知道了妈服毒自杀的真实原因。

    老二徐兵操起一根木棒,就要去跟田老蔫拼命,被老大徐天拦住了。

    他提醒徐兵说:“事情已经发生了,咱们不能再光屁股撵狼了。”

    这是一句歇后语,光屁股撵狼,胆大不害臊。

    害臊这个词,在当时的分量实在太重了。对于没钱没地位的工人家庭,最注重的就是面子。

    虽然面子不顶饿,也不能解渴,却是这一家五口走到大街上,能否抬起头来的关键所在。

    “不打他几棒子,我咽不下这口恶气。”徐兵满脸通红,气的在院子里直打转转。

    “你把他打伤了,咱得出钱给他治病。你把他打死了,还得给他偿命。”徐天把通俗易懂的道理,讲给二弟听,希望他别再给家里添乱了。

    “咱妈不能白让田老蔫欺负了。”徐建最瞧不起大哥,在关键时刻的懦弱。

    他二十出头的年纪,正是血气方刚时。

    大哥二哥在农村插队,一年到头也不回来几次,而他每天都要面对左邻右舍那火辣辣目光。

    “等哪天,咱找个没人的地方,拳头撇子好好教训他一顿。”别看徐天敢在田老蔫面前放狠话,真正落实到行动上,只能选择息事宁人。

    一来他要维护妈的面子,这事搞得越大,对妈的名声伤害越大。

    再者说,妈不是那种轻浮的人,如果她不愿意,不可能跟田老蔫去小树林。

    即使田老蔫对妈心存不轨,他也不能强行把妈带到小树林去。

    妈整天一个人在家,田老蔫也隔三差五的来家帮妈干活,他想使坏儿,不会等到今天。

    种种迹象表明,这是两厢情愿的事。

    徐天作为家里的长子,他不能在两个弟弟面前,如实说出自己的想法。他知道两个弟弟沾火就着的脾气,怕他们做出过激反应。

    他的弟弟妹妹,包括他在内,对妈再婚,都是坚决反对的。

    “这事咱最好别管,让妈自己拿主意。”徐天宣布了自己的决定,惹怒了徐建。

    “你就是个窝囊废。”徐建张嘴便骂,如果没有二哥阻拦,他就要跟大哥动手了。

    表面看,事情暂时告一段落了。徐建心中这股怒火,因大哥的息事宁人,更加强烈了。

    他暗中发誓,一定要让田老蔫付出惨痛的代价。让小镇人都知道,徐家绝对不是好惹的。

    所谓的打架没好拳,骂架没好言。徐建的初衷,就是要教训一下田老蔫,他绝对没想致小黑于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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