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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人需自强

    聚义厅中弥漫着浓烈的酒气,杜天纵正依坐在床上与丁夫子聊天,那个装酒的小瓶正被二人你争我抢。两人脸上都有一丝酡红,杜天纵连说话的底气都足了很多。

    不过因为刚才肖华飞让人送回的不多,杜天纵神情似有些不尽兴地对肖华飞说道:“肖贤侄果然是人中龙凤,不但懂医术还精通制酒。如此美酒快再拿些过来,喝过此酒我觉的伤都好了大半。”

    肖华飞心中有些气恼,没有接杜天纵的话,也无视了丁夫子渴望的目光,走近查看杜天纵胸前和大腿上的伤口,还好没有再次出血。

    他转头看看杜家兄妹,发现兄妹二人居然没因杜天纵有伤喝酒,有任何反对或不快地表示。

    肖华飞心中明白了,在这个时代还没有失血病人不能饮酒的常识。他心中不免有些气愤,觉得身边这几人都是医者的公敌,而杜天纵就是众公敌的带头大哥。

    被人刀架脖子才救回的人命,别再因为喝了杀菌用的高度酒不治而亡,这个玩笑开的可就大了。

    “杜伯父您现在身上的伤还未痊愈,饮酒还是如此烈酒非常危险。”肖华飞板起了面孔夺过杜天纵手里的酒瓶。

    他转头把手中酒瓶递给杜兰英,继续说道:“此酒目前是为消除创口毒素所制,若是伯父喜欢也必须等伤好后方可饮用,而且此酒性烈多饮必伤身!”

    “我爹多年前那次受伤,在寒冷血水中泡得太久落下风疾,以前时常饮酒能减轻陈年伤痛。”见肖华飞说得严肃似有些不快,杜兰英马上低眉顺眼地替自己父亲小声解释。

    “以前是以前,当下是当下,伤口未愈合期间不许再饮酒。杜伯父在此情况下饮酒恐将危及性命!”肖华飞坚定而稍慢地摇着头,摆出了医生应有的态度。

    “肖公子在治疗金创上远超老夫所见过的其他医生,所要求之事定然有其道理,大家就都听肖公子的便是。”丁夫子马上出言缓和气氛。

    杜天纵也连声承诺在伤口未好时不再饮酒,肖华飞并不觉得自己小题大做,毕竟如果杜天纵有事所有人都会把错归在他治伤不利。

    放下这个小插曲,由杜金牵头把刚才和肖华飞所商议,肖家与黄石寨联合加工贩卖高度酒的构想禀报给杜天纵。

    肖华飞本以为杜天纵听过这双赢的商业构想,肯定欢欣鼓舞并大力支持,这件事受益最大的就是黄石寨而非本已家资不菲的肖家。

    谁知杜天纵没有询问他关于此事具体如何操作,反而意味深长地冲他一叹着说:“贤侄啊~有件事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山下去你家送信的兄弟回来说......”

    肖华飞看着杜天纵有些卖关子的表情和说一半留一半的话语,内心也有些发毛,连忙问道:“杜伯父,可是小侄家中有何变故?还请直言相告。”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你家老太爷传话来说,不会付赎金给黄石寨,就把你送给我们山寨随意处置。”杜天纵似有无法压抑的笑意浮现在嘴角。

    “当然贤侄对我有救治之恩,我们杜家和黄石寨定不会为难贤侄。还请贤侄多呆几日,待老夫伤好后亲自己送贤侄下山。”

    杜天纵对肖华飞说完自己一定会感恩放人的决定,便不再理会呆立身前的肖华飞。

    转过头却对杜金佯怒道:“你一个不识几个字的大老粗,能同肖贤侄商讨出什么?关于黄石寨和肖家共同贩酒这件事,你和丁夫子多和肖贤侄商议。”

    肖华飞因杜天纵这连串话呆愣半天,听到最后一句才反应过来,果然还是老江湖套路深!

    如果在开始杜天纵就拍板同意联合,等于杜家和黄石寨又欠了自己一个人情。杜家可以欠人情,但黄石寨这群穷苦人欠不起。

    所以肖老太爷不肯付钱赎他回家,杜家依然会放人是报恩守义;合作贩酒是黄石寨与肖家的平等共赢不能夹带太多人情。

    从杜金的隐忍蹲守抹杀张三狗,到杜天纵现在展现的重恩守义公私分明,肖华飞觉得自己小看了这时代的江湖中人。

    肖华飞马上拱手谢过杜天纵重情重义的豪情,并保证在未来的合作中肖家与黄石寨定当互惠互利。

    几人开始讨论起将来合作的具体细节,杜兰英未参与他们的讨论开始用高度酒给杜天纵伤口杀菌。

    丁夫子捻须思虑道:“大晋立国百五十年文教昌明,在酒楼和青楼中也多为文人饮宴,此酒不太合那些人的口味。咱们收酒再提纯成本必然增高,而且普通百姓连原来那种酒也喝不起。”

    “这种酒性烈劲足,军中人想必会喜欢。”杜金道。

    “军中人定是喜欢,可他们粮饷朝廷连年拖欠连养家都未必够,这酒按你们说的法子造,本钱恐怕不低......”杜天纵补充道。

    因为高度酒这个生意在整个大晋与周边各国都属于空白,加之立国北方的大周也是方圆万里之国,因北地苦寒生存在那里的人更为嗜酒如命。

    就算大晋人不一定喜欢这种烈酒,想必北周人也会拼命购买。杜天纵此时提出担心,此酒若是可治他的伤,会不会也被北周人利用当成军资。

    大家七嘴八舌提出不少针对高度酒和市场贩卖的很多优势与局限,倒有些像后世的新产品立项分析会议。

    肖华飞非常熟悉这种商讨氛围,前世也没少组织拍板这类似会议。

    待各人都充分表达了自己的意见,不再有建设性意见出现后,肖华飞起身向几人拱拱手,向几人说道:“几位的真知灼见,让在下茅塞顿开受教颇多。至于各位担忧的难题,我倒是有几条建议。”

    见已经把众人的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肖华飞充满自信地说道:“各位高才,在下对于什么人喝我们这款酒,只有一个方向,就是无论南北只给有钱人喝!”

    “既然我们已经知道生产成本较高,也注定产量不会太大。所以注定是要卖给能喝得起的有钱人。唯一的问题是如何让他们喝并且想喝。”

    待引起众人思考后,他继续解释道:“产品分成二个品类,一类专供大晋高贵场所,用青瓷瓶包装上绘竹,兰,松,梅四种图案,每瓶装半斤。定名为浮生醉,取浮生若梦,一醉解忧之意,”

    “另一类为向北方或蛮夷大商兜售,每一个区域设一个代理商。我们不派一人,在所属市场由该大商代理贩卖。取红瓷瓶包装上绘雄鹰,俊马,猛虎,凶狼图样。定名为喉间刀,取入喉一线,饮之裂风之意。”

    “再者我们还可以......”肖华飞此刻仿佛又成为,以前那个精明干练的商战精英。

    丁夫子边听边连连点头,心中认为如此取名包装,可以充分满足南北二个大国之中有钱有实力人士的虚荣心,吸引刺激他们追捧。

    杜天纵也内心惊叹肖华飞对塞外汉子脾气秉性的了解。

    在大家热烈的商讨中,作为女子的杜兰英没有多发一言,只是静静地听长辈和兄长与肖华飞商议联合贩酒事宜。

    杜金依然对自己不了解的事不乱加评论,他一般能动手不吵吵。

    直到肖华飞提出新酒的命名时,听的她看向肖华飞的眼中异彩连连。

    基于商业手段黄石寨自然和专攻此业二十多年的肖华飞相比,众人都以为是肖华飞的想法来自家学渊源。

    对他这些闻所未闻的新奇想法和思路大感钦佩,也对未来黄石寨的发展充满了信心。

    肖华飞最近展示出非同一般的能力,对聚义厅中在坐几个在心理上产生的巨大冲击。

    他们在潜移默化当中已对肖华飞产生一丝信服和依赖。

    丁夫子建议把加工坊设在山寨后方山中隐蔽处,并只选择家小在山寨里的成年男子进坊工作。

    杜金提议由他带领亲近之人守卫作坊,并将负责成品押送与肖家交接,杜兰英则自告奋勇保护肖华飞的日常安全。

    聚义厅内的气氛热烈且充满希望,众人正在总结和落实具体细节。有一个小头目在聚义厅门外高声禀报道:“寨主!山下有一大商队经过!”

    等杜金代杜天纵出去问明情况后,回身进入聚义厅有些尴尬地看一眼肖华飞,再向众人说明情况。原来山下路过的商队为肖家所有,大家刚才还在谈论真诚友好的合作,现在肯定不会再向肖家商队出手。

    杜天纵大气的冲肖华飞一挥手,大气地对肖华飞道:“贤侄勿忧,今日不同往日,我黄石寨今后必不后对肖家有任何滋扰。”肖华飞表现得却有些奇怪,杜天纵没有等来他的道谢,反而听他说道:“杜伯父可否让杜金兄带些人手同小侄一起去往山下?”

    “镖头,你说肖家掌柜这是什么意思,我们下午时就该在三十里堡住店,这非得多走十五里去云铺渡那住店。”一镖局护卫不解地询问自家带队镖头。

    “我下午时就已同王掌柜谈过,但人家是东家,我们是收钱护卫。人家说要早点赶到州府还会赏加一成辛苦钱,我们也只能跟随。”镖头有些忧心,看向昏黄的夕阳。

    “不要再抱怨至多一个时辰,我们就可以到达云铺渡,告诉兄弟们都打起精神,收人钱财终人之事。”镖头并不想向手下解释其中缘由。

    “看镖头你说的,我这是心痛这些马匹,人不怕赶黑多行可马总这样受不住啊。”护卫嘟囔一句摇头回到自己位置。

    商队依旧缓慢地向云铺渡前行,王掌柜坐在马车上心里却还在忧心早上肖守业交待自己的事情。

    此去州里把货物降价发卖押回现银,回去后肖老太爷那里万一知晓可不好办。希望肖守业能替他在老太爷面前担待,至于肖华飞那败家子真是肖府家门不幸。

    若这败家子接手肖家生意他就只能离开肖家回家养老。

    天色渐渐变暗距离云铺渡已经没有多远,王掌柜心思纠结间,只见前方道路影影绰绰有一群人拦在道路当中。

    拦路的队伍看上去没有像样的兵器甲胄,有的人甚至拿的是木棒,队伍也松松垮垮。队伍后方有一个身材瘦弱的人影好像正在冲道边的草丛尿尿。

    王掌柜见此情形心中有些发紧却并不太担忧,这商队中有十五名镖师,几十名常年行商的商队伙计也带有防身家伙。

    这姚安县附近草寇毕竟不是亡命匪帮武力值十分有限,身为肖家商队掌柜他心知肚明。

    他们这规模的商队可不惧附近几家山头的草寇,大不了稍送些财物当打发叫花子买条路走。以前也多次这么干过,都是跑江湖的大家还算有默契。

    商队伙记已点亮火把并抽出的随身的家伙,镖师们更是有善射者弯起了强弓瞄准对面的拦路者,其余镖师也是各自小心戒备。

    商队前方的镖头派了三个人收起兵刃,前去与拦路的草寇交涉,其他人还是各自戒备,以防对方不顾伤亡冲击商队。

    肖华飞舒服地抖了一下,背对着黄石寨众人系上裤带,整整长衫恢复了风流英俊的富家公子模样,向队伍前排走去。

    下山路上二人边走边聊,杜金原以为肖华飞只是想让肖家商队伙计往家里送个口信。

    哪知肖华飞是打算抢自家商队,杜金被他的想法震惊得无言以对,认为自己对肖华飞是败家子加浪荡子的判断绝没错。

    杜金觉得与肖华飞为伍去抢肖家商队太丢人,哪怕黄石寨现在很穷困。

    因为以后要和肖家一起做生意共同致富,低头不见抬头见,将来万一让肖家人认出自己可就太尴尬了。

    他便找了黑布蒙住脸藏在人群中,只要肖华飞没有危险他决意不肯现身。

    这时三名镖师已经走到黄石寨拦路的队伍前面,为首的年长镖师向对面众人抱拳施礼,不卑不亢地说道:“在下是威远镖局镖师,护送肖家商队过路行商,不知面前是哪路英雄有缘今日相逢,今日途径宝地还请高抬贵手。”

    这镖师一句话说完,对面的黄石寨众人并没有人出来答话,他们事先得到杜金吩咐一切听肖华飞的指示。

    “本镖局总镖头江湖人称猎天狼马从龙,来日威远镖局必有厚礼答谢各位英雄。商队尚需赶路可否请主事者出来答话”这镖师皱了下眉,再次说道。

    肖华飞身着名贵长衫从衣着褴褛的人群中走出来,客气地对为首镖师说道:“请这位镖师,去把肖家商队的掌柜叫来见本少爷。”

    这镖师看着肖华飞的打扮有些发懵还有些眼熟,当下却没多想,转身告诉同伴去请肖家王掌柜。

    真正的江湖中事往往都是如此,大家首先摆出实力然后靠谈判解决,能不动手尽量不动手。

    拦路者与被拦者都是人在江湖混口饭吃,又都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上来就拔刀见血万一出事家人谁来管。

    镖局总镖头马从龙与王掌柜听到镖师回话后,简单商量一番二人倒也不至于多担忧,对方既然肯约面谈就再好不过。

    王掌柜多年行商没少和三教九流中的人打交道,便在马从龙陪同下一起向队伍前面走去。

    待王掌柜沉着地走到对面为首的那人近前却再也无法镇定,霎时间额头见汗心念电转,设想了无数种可能。

    他猜想过拦路人中都可能是哪伙草寇,毕竟整个姚安县城外群山里就那么几伙人。

    甚至也想到了拦路的就是那黄石寨,因贪心不足见绑了肖少爷暂时未得到钱财就要再抢货物。

    不过他可不是那败家子任人拿捏,而且身后也有百十号有武器的青壮年。

    唯一没想到看起来对方为首要和自己谈判的人是肖华飞,这个自家商行大少爷,而且好像也没有刀剑架在肖华飞脖子上进行胁迫。

    待见到肖华飞独自站在队伍前方且身边无人看押后,王掌柜心中飞快盘算着拦路方的人数与实力。

    他计划让镖局加商队这百十号人一拥而上抢回肖华飞,这样自己不但没了烦恼还为肖家立一大功。

    他瞬间咽口唾沫攥紧了拳头,就要大声呼喝提出重赏,让身后众人冲出一股脑地冲上前去从这群草寇手中抢回少爷。

    在王掌柜额头见汗开始左右打量黄石寨拦路队伍时,肖华飞敏锐感觉到这王掌柜可能已有冒险侥幸的想法。

    肖华飞不是没想过借机逃跑,可是杜兰英打兔子那招难保杜金不会,而且杜金就躲在自己身后不远处,难免也是想试探今自己对后两家合作的诚意。

    再想起那张三狗比自己要强得多的身板只是被杜金打了一拳而已。他心中突然一颤,决定一切以稳妥安全为主,不去试探杜金对自己的信任。

    肖华飞觉得自己在这世界还是缺乏根基和实力,肖老太爷不肯为自己付赎金一事,让他对这陌生的世界严重缺乏安全感。

    在山寨中的所有经历,让他更不喜欢依赖别人的好恶来生存的感觉,如果此次他帮黄石寨搞回财物解决山寨眼前的生活困顿,也可以收获一个相对可信的势力支持自己。

    相信几日后杜天纵伤口拆线再加上未来贩酒合作,肖华飞确定自己可以安全回家。毕竟他已成为黄石寨长期的财神爷或者是母鸡,而黄石寨也将成为他在这世界为自己准备的后路。

    当看到王掌柜握紧拳头,肖华飞右手背后搓着拇指,大声问道:“王掌柜别来无恙?可曾记得大明湖畔肖华飞?家中各位长辈是否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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