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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王家,青兰君子

    军中朝中事事繁杂,横竖迁到皇庄的程序还有许多天要走,朱厚照便给陆淇放了个假,让她回家歇几天去。

    因为要搬到皇庄,原来的参将府八成也用不上了,陆淇便带着陈银儿及几名亲兵回到了京城里的那个小窝,着实睡了一个好觉。

    这几日终于不用再点卯,不用穿着有一半体重那么沉的甲胄巡哨紫禁城,不用和朝中官员虚与委蛇,陆淇只觉心情都美好了不少。

    用罢早饭,陆淇像个地主老财似的抻着懒腰,精神饱满地在院子里浇花。

    原本窗户底下只生着寥寥几支白芍药,如今在陈银儿的精心侍弄下,已经是处处娇花压枝低,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

    水缸里伸出几瓣碧绿的荷叶,中间藏了一朵圆鼓鼓的花苞,尖端衔着鲜嫩的粉色,带着点记忆中的模样。

    “这是我专门让人在南边买的,咱们涌川府的荷花种,瞧着眼熟吧?”陈银儿笑吟吟地端着盆花儿出来。

    陆淇把手上的水珠弹上去,看小花苞微微摇晃:“想家了吗?”

    陈银儿摆弄花草的动作停顿了一秒,复又继续忙活着:“你别为我担心,我有御弟陪着,又有这些花草相伴,挺好的。

    反倒是你,在外头可要照顾好自己,我听御弟说了,朝廷上的官爷有不少和你不对付,你可要小心呐。”

    安静了一会儿,陆淇笑着摇摇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还得买几尾鱼才更像,我这便买去。”

    ……

    大早上,魏诚就已经被接进宫去了。

    估计因为王琼和选后的事情,底下臣子们又来逼逼赖赖,把他烦的不行,找魏诚去诉苦了。

    陆淇带着两名亲兵,换上便装到集市逛了逛。

    过两条街,便是京城有名的花鸟鱼市,各色大小鱼种都有,种类上虽然没有陆淇前世见过的多,但大多色彩艳丽,或寓意风雅。

    毕竟花鸟鱼虫这类,只有达官显贵才有时间和精力赏玩,升斗小民上哪儿找个大院子养鱼呢?

    陆淇看中了两尾小鱼,家里的水缸也养不了太大的,叫摊贩把鱼捞起来放在瓷坛子里,上面盖一个竹笊篱,端到家里去。

    还没回到家,亲兵远远看见门口停着一辆马车,忙上前两步:“大人,御弟回来了。”

    陆淇摇摇头:“不是,这马车虽然豪华,却不是宫中的形制。”

    那边也看见陆淇带人过来,一位年轻公子便上前施礼。

    这位公子身披时兴的素绸衫袞,头戴素纱角巾,上面镶了块温润的白玉,腰间束着青丝腰带,手里拿着柄纸折扇,长身玉立、相貌堂堂。

    “在下王景隆,见过陆参将。”

    陆淇眉头一跳,王景隆?那不就是得罪了朱厚照,被关进牢里的礼部尚书王琼的第三子吗?

    他来干什么?

    再一看这位王公子,虽然还强作镇定,但眉宇间化不开的愁怨之色出卖了他。看来是王琼在狱中越拖越久,王家病急乱投医,竟然求到她这边来了。

    也好。

    王琼其人虽然是礼教的坚实拥趸,但也不失为一位好官,是大明朝的忠贞之士。

    再这么关下去,有可能磨灭他的信仰,还是去劝劝朱厚照吧。

    两方见礼罢,陆淇引他进了门,顺便叫亲兵去把鱼放进缸里。

    王景隆的目光被院中的姹紫嫣红所吸引,看了一会儿便抚掌笑道:“这院子里的一草一木皆具江南温婉之风,只是格局太小气。

    不知陆参将请了哪位花匠打理的?在下家中有几名好花匠,稍后派人送两个与你,不必客气。”

    陆淇一时无语:“……敢问王公子此来却为何事?”

    这才把王景隆的注意力召唤回来,连忙施了个礼:“陆参将,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您成全。”

    “王三公子不妨说来听听。”

    待谈过话,天色已将近正午。

    陆淇送走王景隆,屋里陈银儿已经摆开了饭桌:“客人不留个饭吗?”

    “王公子可没打算在我这儿用午饭。”陆淇捻了根炸野鸡腿放进嘴里嚼着。

    “这位王公子怎么回事?方才你还未回来的时候,他上门递帖子,竟直愣愣地往里闯。若非有你的亲兵守着,怕不是让他登堂入室了。”

    陆淇眯起眼睛:“此人想是没有城府,大约听了什么谣言,以为他父亲王尚书是受我诬陷而入狱的,求我向皇帝美言几句。

    如此行事,他满脸却像受了委屈的神色,丝毫不会掩饰对我的憎恶之情,可偏偏又要伏低做小地来恳求,真是可笑。”

    陆淇想起前世,还看过一出《三堂会审玉堂春》的戏,说起这位王公子好像金榜高中之后没多久,就坐到了山西八府巡按的位置。

    他能行吗?

    等等,山西八府巡按?

    也就是说,原本王景隆以后很快就任了自己家乡山西的巡察御史一职,这个职位官阶不高,但是有代天巡授、小事专断、大事禀奏的权力,对皇帝直接负责,权力极大。

    要说现在的王景隆读了两年书,就能蜕变成那种地步,陆淇难以想象:“难道说他有什么特别的才能,才受到了陛下的青睐吗?”

    陈银儿把盛好的饭端到桌上,打断了陆淇的思考:“想不出来的话,就先吃饭吧。”

    ……

    而另一边,从陆淇家离开的王景隆坐的马车,在“青兰楼”门前停下了。

    这京城里知名的一家酒楼,只因掌柜附庸风雅,时常在楼内举办诗词会,于是吸引来了许多像王景隆一样,自诩为文人骚客的世家子弟。

    这些子弟聚在一处无事可做,便成立了一个叫“青兰君子会”的组织,每日清谈、议论朝政,或弹琴吟诗,好不快活。

    而今天他们聚集在这里,正是为了商量如何救出王景隆之父,礼部尚书王琼的。

    “依小生所言,此事都怪那个陆筠,前阵子便有人见到他与内宫阉人眉来眼去,可见必定是他们联合起来蒙蔽圣聪,致使王尚书遭难。”

    “不错!王尚书是前朝老臣,岂会如此不识大体,在圣驾当面逞凶?必定是陆筠做了什么恶事,才招致尚书不虞的!”

    “张兄所言极是!”

    这时雅间门被推开,进来的正是王景隆。

    “景隆可打探着什么消息?”众人连忙七嘴八舌地询问。

    王景隆张了张嘴,他去见陆淇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没有与君子会的同仁们讨论过。

    毕竟前几日,他一直在青兰楼里大骂陆参将是个奸佞,现在又说低下头去求对方,岂不是面子都丢尽了?

    对于这些把面子看得比命都要紧的公子王孙来说,这话可难以说出口。

    反倒是在座的公子当中,有个眼尖的看出来了:“景隆,你是不是去见了陆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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