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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升迁,劝谏齐茗

    “想不到本县昏迷之后,战事的发展竟然这样曲折离奇……”

    正在陆淇醒来后不久,昏迷了许久的吴知县也终于醒了过来。

    此时的吴知县正半躺在床榻上,面色苍白呼吸急促,与另一个靠坐在圈椅里的病号陆淇遥相呼应。

    “这番真是辛苦师爷了。”吴知县勉强抬了抬手,疼的他呲牙咧嘴。

    陆淇也没好到哪去,有气无力地回礼道:“谢县尊,此番多亏上下齐心、兵卒用命、百姓协力,否则断不会如此轻松。”

    “好在上苍保佑,县尊与师爷逢凶化吉,都无大碍,真是余县百姓之福啊。”王主簿感叹道。

    吴知县点点头:“往常涌川府的寇患都不过是小股作乱,沿海劫掠渔村、过往船只。

    昨夜竟然一反常态,集结了大军攻城,几乎入我城门……实在是前所未有啊!”

    三人沉吟片刻,吴知县又抬起头来展眉笑道:“无论如何,此番击退了倭寇,海疆重归安宁,诸位居功至伟啊!

    只是老齐此番没了,一应事宜县里无人料理,在正式任免前,需得有个人临时代管才是。

    本县以为陆师爷才思敏捷、颇有贤名,必能胜任此事,老王你看如何?”

    王主簿站起身:“县尊所言极是,就这么办吧!陆师爷也不必再谦让。”

    陆淇忙拱手行礼:“承蒙抬爱,小生便却之不恭了。”

    微微直起身子,陆淇靠近两步:“说到此处,小生有一件事……县尊还请屏退众人。”

    见陆淇露出了严肃的神情,吴知县挥挥手,让屋里的僮仆丫鬟都退了出去,王主簿本来也想离开,被吴知县用眼神制止了。

    待门阖上,脚步声退到院外后,吴知县才扶着床栏缓缓坐起来:

    “师爷请讲。”

    陆淇将昨夜发生的事娓娓道来:“大火燃起之后,小生……”

    “什么!”王主簿猛地站起来:“倭寇三日之后还要再来?!”

    吴知县大惊之下岔了气,扶着床栏一叠声地呼痛:“哎呦呦呦!快叫大夫来,伤口又崩开了……”

    又手忙脚乱地处理好吴知县的伤势,已经是子时初刻。

    “这么说来,那些逃跑的倭寇便藏在了那佛头岛,三日后回来报复?”吴知县气息奄奄地躺在床上。

    “不,现下已是子时,该是两日后了。”

    王主簿心有余悸地坐回椅子上:“老夫日前已经发书往府内告知战事,想来府官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吴知县点点头:“经此一役可知,两卫所兵卒缺乏操练,恐怕是难以指望得上,还需得去请府内派重兵前来才是。”

    三人讨论了半个时辰,终于将这些天衙门里的大小事宜商议妥当,出得门时已是薄雾漫漫,露重霜浓。

    回到家,陆淇便看见屋里立起了一个小神龛,陈银儿把那盏鹿儿灯挂在里头,摆着香烛贡品。

    “嫂子这是……”

    陈银儿回头一笑:“多亏了有这盏宝灯和满天神佛,才保佑淇儿你平安回来,嫂子要把它供起来!”

    陆淇疲惫地在桌边坐下:“比起神佛,更多亏了嫂子才是,要磕头也该给嫂子磕头。”

    “可不敢这么说神佛!”陈银儿忙对着灯笼拜道:“小孩子乱说话,天尊菩萨们莫怪……”

    一觉睡到第二天早晨,陆淇的身体恢复了许多。

    梳洗罢刚一出门,边看见身带重孝的齐茗站在门口,肩头鬓角都带着露珠,不知道站了多久。

    “齐兄?”

    陆淇赶忙上来作揖:“齐兄这是……”

    齐茗缓缓拱手,声音哽咽:“陆兄,小弟是来向您辞行的。”

    陆淇愣了一下,把他让进门:“还请进屋一叙。”

    屋子太小不分前后堂,只用两面布帘将里外间隔开了,陆淇与齐茗在外间落座,陈银儿便赶忙转入了里屋。

    “陆兄。”

    齐茗从布兜里掏出了一个红绒绳系着的木盒,打开来竟是一株手指粗细的人参!

    “此物能补元气,如今陆兄正需养身子,还望不要推辞。”齐茗将盒子递过来。

    陆淇赶紧摇摇头:“不可!此物价值昂贵,小生岂敢轻受?”

    齐茗的态度却十分坚决,他强硬地把盒子塞到陆淇手中:“你我好友,何须言此!”

    待陆淇满怀感激地收下后,齐茗才说出来意。

    “从先父遗愿,小弟已经会将家产尽数发卖,再等三日之后,便就扶柩回扬州。”

    “嗯。叶落归根,也正是先伯父的遗愿,合该如此。”陆淇点点头。

    “只是不知这一别后,你我何时才能再相见……”

    两人沉默下来。

    陆淇看着齐茗,这个平时总跟在身后的小书生,仿佛一夜之间成熟了很多。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陆淇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况且,今后小生若是没了去处,就往扬州投奔齐兄去!齐兄不会介意吧?”

    齐茗挺起胸膛:“任凭驱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两人相视而笑,陆淇挥挥手:“倒也不至于此。”

    等齐茗的脸色缓和下来后,陆淇便将昨夜与王主簿所谈的事情如实告知于他了。

    “哼!纵那老儿罢官了又如何?王氏一族,我必不会放过他们!”听罢,齐茗攥紧拳头,眼中喷出了怒火。

    陆淇眯了眯眼睛,敏锐看向他麻衣底下那件染着斑斑血迹的衣裳:“齐兄,你忘了先伯父的遗言了吗?”

    齐茗却不理会,往门外拔腿就走。

    见状陆淇忙快步追上前,把门‘咣’地一关:“齐兄休走!”

    “陆兄也要阻拦小弟吗?”齐茗背过身来,依旧倔强地抿着嘴。

    陆淇摇了摇头:“我岂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误入歧途!齐兄啊,你可知先伯父临终之前,为什么要嘱咐你这些话?”

    “……为何?”

    “王家乃余县当地世代累宦之族、诗礼簪缨之家,齐兄曾言素来仰慕当朝礼部侍郎王华王实庵,也出自于此。

    而扬州齐家是做盐商生意起家的,倘若真斗起法来,如何比得过王家?先伯父知道你年轻气盛,才嘱咐你不要冲动!”

    陆淇一番话情真意切,也说出了这个时代最大的现实。

    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任凭你家财万贯富可敌国,也唯有在官场上走得更高,才能一抒胸臆,保护所爱之人。

    听罢,齐茗自嘲地长笑两声:

    “是啊……我当初何其仰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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