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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清贫,痛殴无赖

    大夫到后一阵施为,时间已是近中午。

    陈银儿额头的伤势已包扎妥当,陆淇身上的余毒也清除了大半。

    可无奈的是半两银子的针药费,陆淇却掏不出来。

    家里爹娘早死,分得的田地不算多,好在熟地肥沃,姑嫂二人辛勤耕织,家中倒也不算贫困。

    只是这半年接连办了两件丧事,又是买棺材又是请丧仪,已经把积蓄都榨干了。

    陆淇只好把家中凡是值点钱的都一股脑拿去典当,也拼凑不出这半两来。

    最后实在无法,还是多亏了大夫心善,给陆淇打了个折。

    送走大夫,陆淇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此时正值11月中旬,却还未下过雪,不远处的河堤上系着艘竹蓬小船。

    陆家村地属江南水乡,船只在这里是一种重要的交通工具。

    更远处的田地里,一年两熟的稻子在10月已经收尽,路边堆着人高的稻秸,预备晒干后带回家里做燃料用。

    翻检记忆,陆淇想起来更多细节——此时的皇帝国姓朱,年号叫做弘治,国都在顺天府,另有一个陪都在金陵应天府。思及此处,陆淇已经对身处何时了然于心了。

    只不过涌川府这个地名却没听过,从河网密布的地理和温暖潮湿的气候,还有出海捕鱼的生产方式来看,八成是东南沿海地区。

    回到家中不免嗟叹,陆淇环顾屋舍,家徒四壁一贫如洗,地上连席子都没有,陆淇只能在门槛上坐下歇身。

    陈银儿抱着一个木盒,正用一只破竹篓淘米,见陆淇回来,不由怅然叹息:“唉,家中只剩下半兜子糙米,若是再无进账,明日就要没米下锅了。”

    陆淇疑惑地看向那个木盒:“奇怪。嫂子,你连自己的嫁妆都拿去当了,这盒子里装的什么,竟还留着?”

    “这是咱家的田宅地契,自然要保管好了,否则咱们姑嫂以后靠什么吃呢?”

    说着,陈银儿就要起身去煮粥,两人从早上到现在粒米未沾牙,不由得腹中擂鼓,陆淇却突然一把拉住了她。

    “嫂子,为今之计,小妹我有个想法,你且听听吧。”

    陆淇示意她坐下:“我俩虽然名义上还算是陆氏一族的人,但今日灵堂争家产的事情你也看得出来,咱们与族中长幼已是起了嫌隙。

    尤其是陆晃那厮,今后倘若他们贼心不死使阴招,恐怕防不胜防。”

    陈银儿回想起早上,那些亲戚们几乎毫不掩饰的贪婪目光,仍然心有余悸:“是啊,别人不提,陆晃那狗东西肯定会来捣乱的!”

    陆淇继续说:“而且眼下已是冬日,田头连野菜也无处寻觅,只凭咱们家里的余粮,要挨到地里粮食成熟恐怕非得饿死不可,只能另谋出路。”

    陈银儿望着冬日正午暖和的阳光,却只觉得心中茫然的发冷:“出路,却在何方?”

    “为今之计,只有卖地离开陆家村。”

    “什么?!”陈银儿豁然站起:“这可是爹娘传下来的……”

    陆琪拉她坐下:“嫂子,爹娘传田宅是给咱们用的,若是连咱们人都没了,那这田宅要它干嘛?这岂不是本末倒置吗?”

    陈银儿看了看怀里的木盒:“可是离了村子,又没了田宅,无依无靠的,咱们两个岂不是要坐吃山空?”

    “那今后咱们两个就相依为命吧。”

    陆淇对她狡黠地眨眨眼:“其实卖田也并不意味就要坐吃山空,嫂子女红不差,以后还能做做织补。

    何况,你夫君我也算是个秀才,哪怕去酒馆饭庄上做个账房先生,总好过困在村里饿死。”

    陈银儿被陆淇突然露出的“大丈夫气概”给逗笑了。

    其实,除了这些原因之外,陆淇还有些自己的想法没有说出口。

    即便身处于繁荣富庶的江南,但一不从政二不经商,耕田织布就算再辛勤又能有什么前途?

    有着前世21世纪的现代人阅历,陆淇深知无论历朝历代,兴亡皆是百姓苦的道理。

    要出人头地!要在男人为尊的时代里争得一席之地!这样才能在这个残酷的社会更好地保护自己与嫂子,保护所爱之人。

    或许,也是为了当初读明史时隐约听闻的,那穿越数百年的一声叹息。

    陆淇望着太阳,握紧拳头。

    既然已经知晓历史的进程,又岂能甘心空老于林泉之下?

    ……

    “哟!听说你家穷得要饭啦?”

    突然一个嚣张挑衅的声音传来,只见陆晃醉醺醺地喷着酒气,一步三摇地走出巷子。

    “你来干什么?!”陆淇一见是他就火冒三丈。

    陈银儿面色顿时沉了下去,转身回屋里。

    陆晃手里提着一壶青瓷装着的,看起来价值不菲的老酒:“你们夫妇都是一个德行!哼,哥哥我可是看在兄弟情义上,才愿意替你养的。

    谁知道她个小寡妇寻死觅活的,八成外头有了相好吧?”

    陆淇从角落抽出了一把只剩几根毛的破笤帚。

    陆晃没有注意到,还在出言挑衅:“哟!你个穷措大竟然还敢有火气?往日老子看在三叔面上叫你一声兄弟,否则你也配?

    瞧着吧,他们今夜就来了!把你们的头拧下来做夜壶去,都得死!哈哈哈……哎呦!”

    却见陆淇拧腰垫步,手中的笤帚破空而至,正中二堂哥鼻梁,瞬间将猖狂的笑声塞回嘴里,酒壶也碎了一地。

    “哎呦……我的鼻子!”躺倒在地的二堂哥捂住鼻子不断痛呼,鼻血沿着指缝涌出,酒顿时醒了大半。他顾不得再耍嘴,狠毒地剜了一眼陆淇,就赶忙爬起身往外逃去。

    陆淇额头见汗喘着大气,踉跄地坐到门槛上,体内余毒未消,光是这样就让陆淇耗尽了体力。

    此时,去找家伙儿的陈银儿挥舞着一把菜刀,从里屋杀了出来:“陆晃狗东西受死!”

    一路挥舞到门外,气势汹汹的陈银儿定睛一看,陆晃已经不见了身影,只剩下陆淇被她突然发狂给吓到缩在墙角。

    两人互相搀扶着到屋里,陈银儿准备煮些粥充饥,陆淇在旁添火,心里却升起些疑惑。

    刚才还吓得落荒而逃的陆晃,为什么突然又有了底气?居然当着面说要杀她?

    现在不比刚才,“秀才公”可还活着呢!逼急了往府县衙门里一告,罪名是威胁恐吓有功名的文人,就连陆太公这个族长都得跟着吃瓜落。

    陆晃区区地痞无赖,只会窝里横,他就算喝醉了,又怎么敢上门来找陆秀才的麻烦?

    那青瓷老酒价格昂贵,无赖可消费不起,除非……他有了什么大人物靠山。

    哪个大人物会给一个乡野无赖做靠山?

    ……

    恰此时,外头突然又有一个粗犷的男人喊声传来:“姑爷!妹子!可有人在家?”

    来者是个稀客,个儿高皮肤黑,身板挺括嗓门响亮,头上戴着个竹编斗笠——他是陈银儿的长兄,陈鲷。

    陈银儿出身自靠海的一个小渔村,其父是早年间陆父出海捕鱼时相识的好友,后来还结成了儿女亲家,往年正月舅哥们也常来拜岁。

    但眼下正值渔家最忙的时节,怎会来做客呢?

    陆淇整了整衣裳,赶忙将大舅哥让进门,趁着灶上的余温热了点茶:“家里刚出了些事,杂乱不堪,还请大舅哥不要见怪。”

    陈鲷放下手里提着的两尾活鱼,环顾室内满地狼藉,又见两人一脸病容,接过茶水叹了口气:“这世道真是哪儿也不太平啊!”

    陆淇听得一愣:“不知大舅哥所说,还有哪儿不太平呢?”

    屋里没凳子,陈鲷只好坐在门槛上:“我拐到陆家村来,正是要告诉你们一声。今早爹悄悄与同村十几人结伴行舟捞海鲈……咳咳,挖蚬子去。

    刚行到沥网山附近,却看见岛礁边盘着一伙儿倭寇!”

    倭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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