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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回 显文采厚卿求援

    且说章秋谷被贡春树一激,立时文思泉涌,毫不迟疑,下笔如有神,转瞬之间,一首七律跃然纸上。大家看那诗时,只见上面写着“奉和原韵”:

    江南词客太翩翩,况在临安画阁前。

    己分玉萧成隔世,漫将锦瑟误流年。

    惭无叔宝风前度,应有瑶台月下仙。

    拚把清樽同一醉,不须惆怅问朱颜。

    众人看完纷纷道好。

    章秋谷笑道:“我向来不爱和韵,今天被他逼的,无可奈何,只得潦草塞责,诸兄怎还要谬赞起来,你们岂不是违心之论?”

    吕仰正道:“我们以知己相叙,不作那些客套,秋谷为什么总是谦逊,这要罚你一杯。”说着就斟了一杯酒送过来,章秋谷倒也无言以对,只得受罚了一杯。

    贡春树还有些心中不服,便又出令道:“我看过《随园诗话》中有新婚诗,以‘阶乖骸埋’四个字为韵,我想这四个韵脚虽然难用,但也不至于十二分艰难,我们在座的各位依韵和上一首。我却要僭妄偷个懒,做个令官品评品评了。”又向章秋谷道,“你可要遵我的令么?”

    章秋谷道:“只要大家承认你做令官,我岂有不遵道令之理。”

    辛修甫等人道:“春树兄此令甚好,我们大家遵令而行。”

    贡春树大喜,又向众人告罪,先饮了一杯门面酒,众人也都干了,便各自构思起来。哪知看着虽然不太难,却也不太容易,贡春树自己也在沉吟构思。

    却是章秋谷略一思索,取过纸来,一挥而就。众人惊异看时,只见写道:

    十里珠帘开画靥,两行宫使列瑶阶。

    仙裙簇蝶情初定,玉佩和鸾愿未乖。

    慧质只应天上有,冰姿直与雪同海

    明灯更照红绡色,莫令名花宝帐埋。

    大家看了,哄然叫好。

    辛修甫道:“有此佳作在前,我等只好都搁笔,不必再去冥思苦想了。”

    章秋谷道:“我们诸位都是高才,怎么也这般谦逊起来?”

    辛修甫道:“并不是故意推辞,我跟你讲讲这其中的缘故,你就明白了。这四个韵脚本来难押,有《随园诗话》一首在前,又有你这一首在后,我们就是再做出来,也是拾人涕唾,味同嚼蜡了。我们还是受罚一杯罢了。”

    说着大家斟了一杯干了,又公贺了章秋谷三杯。

    辛修甫把章秋谷这一首诗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赞叹不已。连贡春树暗中也是十分佩服,章秋谷真是天赋清才,不同流俗,也是极尽称赞,章秋谷谦让不已。

    正说之间,只见又闯进一个人,满头大汗。

    章秋谷诧异,举目看时,原来就是刚才来请刘厚卿回去的下人,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的向章秋谷说道:“张书玉来了。家爷叫小的来请老爷立刻前去,有要紧话说。”

    章秋谷更是觉得诧异了,莫名其妙地笑道:“张书玉是去找你家少爷的,你家少爷同她有瓜葛,我却同她没有什么交情。她有话说,怎么你来找我?你不会是弄错了人吧!”

    那下人因为刘厚卿被张书玉欺负,心中也是着急,又因为刘厚卿吩咐他立刻去请章秋谷,所以他并没耽搁,飞一般的跑到兆贵里来,跑得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不清不楚的说了几句。此时被章秋谷提醒,自己也觉得好笑,定一定神,方才说道:“小人来得慌忙,说错话了,实际是张书玉找到客栈中,要与家爷拚命,家爷着急,才吩咐小的来请老爷的。”

    章秋谷更加摸不着头脑,诧异得不得了。

    辛修甫等大家也觉得稀奇,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盯着这个下人,让他一紧张,倒是喘的不那么厉害了。

    章秋谷又问道:“张书玉好好的,为什么无缘无故要同你家少爷拚起命来?她既要拚命,又请我去做什么?你别着急,慢慢的讲。”

    那下人便把张书玉要刘厚卿赔五千洋钱、后来俩人动手扭打在一起的事情,详细地说了一遍。

    章秋谷皱着眉头道:“这样的事情为何一定要来请我,难道我还能制止住她不闹吗?你去回复你家少爷,说我没有工夫管这等闲事。”

    那下人见章秋谷不去,便着了急,又道:“老爷明见,家爷再三吩咐,说一定要请到老爷。老爷若是不去,小的回去交不了差。况且家爷这事全要仗着老爷调停,别人料想也是解决不了的。还求老爷恩典,体恤小的吧!”说着,又打了一个揖,恭恭敬敬的站着伺候。

    章秋谷听那下人说话很是伶俐,态度也是恭敬诚恳,想来是推却不了了,何况也想要去看看张书玉究竟做出什么彪悍撒泼的事情,便点了一点头,那下人大喜。

    章秋谷又对辛修甫等人道:“本来想与诸兄畅叙通宵的,无奈又有别的事,只得失陪了,待改日再行补叙。”

    众人齐称:“好说。”

    章秋谷起身要走,陈文仙亲手替他披上马褂,又替他扣好,低声问他:“今夜可还来吗?”

    章秋谷摇头,便辞别了众人要走。

    贡春树一把拉住他道:“且慢,我还有事要同你说呢!”就附着耳朵说了几句。

    章秋谷皱皱眉道:“你又去闯出祸了,我可不能管了。”

    贡春树着急了,又拉着章秋谷悄悄的说了几句。

    章秋谷道:“你同我回客栈去,慢慢的商量吧。”

    贡春树便同章秋谷一同走了出来。

    众人因为主人已经离去,随意用过干稀饭,便一哄而散。

    按理说,章秋谷做了主人,不等客人先散,自己先走,这是很失礼的。但是这些人与章秋谷都是道义之交,相交以神,不拘形迹,况且他们都敬重章秋谷的才华文采和人品心性,大家都是胸襟豁达之人,君子之交,在于道和义,倒是全不在意这些小节。

    刘厚卿自从打发了下人去请章秋谷后,便稍微放下心来。等了一会,还不见人回来,心中愈发的焦躁起来。偷眼看张书玉时,头发虽然挽起,可那脸上还是凶历的杀气横飞,一双眼睛定定的斜睃着他,又有了要发作的意思。只看得刘厚卿坐立不安,背上如有芒刺,屁股如坐针毡,急得满屋子里团团打转,眼巴巴的盼望章秋谷到来,好央求他劝解张书玉。哪知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本来等人就等得心焦,又有张书玉在那里凶神恶煞,虎视眈眈,就更觉得时间漫长,度日如年,满嘴里乱骂那下人:“这个混帐东西,怎么这样没用,去请一个人也请不来!”

    张书玉冷笑着接口道:“你不管找谁都没用,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怕,今天你不给我个说法,咱们就没完!”

    刘厚卿听了又羞又恨,想要骂她几句,又怕张书玉彪悍凶恶,会借此大闹起来,在这客栈中很是没面子,只得忍住了气,不敢开口。

    张书玉看他那付可笑可怜的样子,心中暗自得意。

    好不容易等到外面有脚步声传来,可能是章秋谷来了,刘厚卿心中的一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果然不多时,那下人先抢步进来回道:“章老爷来了。”

    刘厚卿大喜,忙走到门口。

    下人便打起门帘,只见章秋谷笑吟吟的进来,口中说道:“有累刘兄久等了,实在抱歉。”

    刘厚卿连称“不敢”,迎进房来坐下。

    章秋谷道:“刚才盛价来说,你与书玉有些口角,但书玉同你向来相处的很愉快,为什么闹了起来?或许是你自己有什么不当之处也未可知。我倒要请教请教,你们到底是为什么缘故?”

    盛价,是 对别人仆役的尊称。

    先前章秋谷进来,张书玉本来是坐在床上,低着头假装做没看见,心中还暗自嘀咕:不管这个蠢货找谁来,老娘都不怕,老娘出道这么多年,阅人无数,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就凭老娘的手段,还没怕过谁!就凭你这么个小菜鸟,还想翻出老娘的五指山,让你做梦都没得做!

    等到章秋谷开口说话,却并不是数落张书玉的不是,反而说刘厚卿或许有做得不妥当的地方。

    这就是章秋谷的机智和口才,不劝自己要帮的人,料想张书玉听了自然心中欢喜,首先让她放下心中的防备抵触和芥蒂,没了那层隔阂,才好乘机攻克,才好劝和。

    果然张书玉听得章秋谷说话入耳,还算是暖心,心中就有几分舒坦,不由的就有了几分高兴,抬起头来打量章秋谷的相貌时,心中就是突然一跳,又惊又喜,原来就是张园相遇、朝思暮想、垂涎三尺,绞尽脑汁都得不到手的心上人儿!

    我滴妈呀,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自己还正在心心念念琢磨着怎么把他扣到自己的碗里呢,这人就这么突然的从天上掉下来,我滴个乖乖,如果能把他扣到自己的碗里,那什么五千银子,别说五千,就是五万,都是浮云!

    欲知张书玉见到了男猪脚如何的犯花痴,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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