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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命门(十)

    楚识夏松开手,口吐白沫的王贤福顺着墙根坐倒在地,眼神涣散,渐渐没了气息。昔日呼风唤雨的掌印太监就这么不体面地死了,既没有天塌地陷,也没有兵荒马乱,瘫倒在那里的也不过是一坨失去温度的肥肉。

    裴璋站在门外静静地看着,看的不是王贤福,而是楚识夏。

    楚识夏冷静得可怕,没有丝毫恐惧、不安,像是习以为常。

    “楚大小姐果然不是寻常闺阁女子。”裴璋叹气,他彻底意识到楚识夏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裴公子谬赞了,”楚识夏淡淡地擦干净手,“我们云中女儿一向如此。”

    阕北四州连年受北狄侵扰,人能活着就不错了,谁管你怎么活。是以阕北历来多出巾帼英豪,楚家亦是辈出女将。阕北女子不拘繁文缛节,烈性率真。

    裴璋以往只是听说,如今得见,方知所言非虚。

    “走吧,家里还有人在等。”楚识夏说。

    ——

    群玉坊,点秋阁。

    点秋阁以异域舞姬着称,据说每一个身披轻纱作胡旋舞的舞姬都有一把细腰,丰臀上可放一杯酒盏。点秋阁正堂上修了个莲花形状的高台,每每入夜便有红花自上而下抛洒,舞姬在莲花台上翩翩起舞。

    今夜雨急,点秋阁中更显暖意袭人。

    一个黑影猛地从三楼包间里滚了下来,正砸在莲花台中间,溅开一片血色。

    舞姬被吓得一声尖叫,连滚带爬地从莲花台上蹿了下去。

    那人披着黑色的袍子,喉咙上横亘的伤口几乎穿透了半条脖子,深可见骨。他竟是全然分不出男女,只有一张狰狞的银色面具死死扣在脸上。

    等掌柜的回过神来赶去查看,三楼的包厢门大大敞开着,满地都是血。屋子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尸体,有的被细长的刃钉在墙上,有的被整个贯穿了胸膛,还有的脖子软绵绵地扭曲成诡异的角度。

    而这些人无一例外,全都戴着银色的鬼面具。

    掌柜的心惊胆战,看向窗台上那个被冷雨打湿模糊的血脚印——最后一个活下来的人从这里跑出去了。

    ——

    提着灯笼的官差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人声鼎沸,互相询问着有没有找到械斗的江湖浪人踪迹。

    沉舟猫一样行走在黑暗的巷子里,脚下无声无息,暴雨冲刷着他不断往外冒血的伤口。沉舟冷静地蹲守在墙角的阴影里,等待着两拨官差错身而过的空隙,脱离了这张大网。

    沉舟从僻静之处翻进了秋叶山居,被惊动的亲卫看见是他,便也不再多问。

    “公子,你的伤……”

    “大小姐回来了吗?”沉舟捂着伤口问。

    “晚饭前回来的。”

    “不要告诉她。”沉舟叮嘱完,转身便摸回自己的房间。

    沉舟的院子里一个下人都没有,自然也无人为他掌灯。

    沉舟进门便反手合上了门板,脱力地靠着门坐倒在地。

    他眼前开始发昏发花,这还有赖于他身上的灼心余毒——毒物相克,这世上没有比灼心更狠的毒药,是以九幽司刺客百毒不侵,唯独受制于灼心。

    沉舟放任伤口被大雨冲洗,大大减轻了药性,这才没有失去意识。他疼得厉害,耳边几乎一阵一阵地涌起蜂鸣。他挣扎着翻出一粒药丸含在唇间,方才近乎沦丧的视力、听力和味觉这才重新复苏。

    那些人刀上淬的不是毒,而是诱发灼心的药。

    沉舟的呼吸心跳逐渐平稳下来,神经又猛地抽紧了——这间屋子里不止一个心跳声。

    就在他拔剑暴起的前一瞬,屋子里亮起了一点光亮。

    楚识夏面无表情地吹亮了火折子,点燃了灯盏。

    沉舟有些紧张,在点秋阁与九幽司刺客拔剑生死时都没有过的紧张。

    楚识夏端着灯走到他面前,低头看着他,“你干什么去了?”

    沉舟喉头滚动,没说话。

    楚识夏又气又心疼,身子轻轻打着寒颤,伸手扳过沉舟的下巴,令他直面自己的目光,“我在这里等了你两个时辰,你去哪了,去做什么了?我让你留在家里哪都别去,为什么不听话?”

    “对不起。”沉舟脱口而出。

    “对不起不是灵丹妙药,”楚识夏咬牙,“为什么道歉?”

    “我杀人了。”

    沉舟轻声说:“是九幽司的刺客,他们来找我了。我不想告诉你,反正我找得到他们,来多少我杀多少,杀到他们不敢来,杀到他们不敢找。”

    九幽司的种子只能种在九幽司,就算死了烧成灰,也得是九幽司来挫骨扬灰。九幽司的暗杀术决不能流落在外,更何况沉舟是当年最优秀的一批种子,那些不传之秘以非人能够忍受的残忍灌输进他的脑海,不死不灭。

    楚识夏深吸一口气,平心静气地问:“为什么不告诉我?我记得我说过,杀人解决不了所有问题。”

    沉舟的眼皮颤了颤。

    “说话,别装小哑巴。”楚识夏带了点严厉道。

    “我怕你讨厌我。”沉舟小声说。

    我怕你不再喜欢我。

    怕你不要我。

    沉舟很小的时候就意识到自己和楚识夏不一样,和其他人也不一样。他们无论好坏,都是活生生的人,不会畏惧阳光。只有沉舟,他的肉体血魂都被那个地狱淬了毒,即便刮骨剥皮也无法抹除。

    银面鬼前来拍门,沉舟最怕的不是死,而是楚识夏知道他曾是怎样的一个人。沉舟生怕楚识夏一点点剥开他这具美艳的皮囊,洞悉其下千疮百孔、肮脏狼狈的魂魄后,心生厌弃。

    “起来吧,伤口没事吗?”楚识夏把他从地上拽起来,摸着他冰凉的指尖说,“我去让他们打热水给你洗澡。”

    沉舟未发一言,楚识夏已经走了出去。

    ——

    屋子里哗哗的水声,扰得楚识夏心烦意乱。

    她站在檐下抛着枚铜板,目光来来回回地跟着铜板起落。

    九幽司的刺客很棘手,但楚识夏更怕沉舟只身犯险。热水还没烧好,就有官差挨家挨户上门提醒,今夜城中有江湖剑客械斗,致五人死亡、无一活口,看家护院的亲卫要多加防范。

    师父走得不是时候。楚识夏暗自摇头。

    屋子里的人忽然闷声闷气地开口:“识夏,你能进来一下么?”

    楚识夏装聋作哑。

    “墨雪,长乐……大小姐。”沉舟声音沙哑,像是笃定她没有走,“求求你了。我的伤口好疼。”

    前言不搭后语的,楚识夏既非华佗在世,又不是扁鹊传人,难道她看一眼伤口就不疼了吗?

    楚识夏知道这人是在撒娇卖痴,可她向来拿沉舟没有办法。楚识夏无可奈何地推门进去,被潮湿温暖的水汽扑了一脸。地上积了一层明亮的水光,带血的衣物散落在地。

    楚识夏几乎可以想象,这人是如何将自己从湿冷的黑衣中剥出来,露出白玉般的身体,走进热水中。

    “干什么?”楚识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尽可能冷漠。

    隔着一面屏风,楚识夏能听见摇晃的水声。

    “我伤口好像裂开了,没力气。”沉舟虚弱地说。

    楚识夏知道九幽司素来狠毒,心头一跳,快步绕到屏风后。

    “哗啦”一阵水声作响,半个地面都被水扑湿了。

    楚识夏被抓着手腕拽进了木桶里,泡着栀子花的热水扑了她一脸。她半跨在沉舟身上,半个身子埋在水下,直面着沉舟赤裸的胸膛。沉舟滚烫急促的呼吸扑到她脸上、颈间,心跳紊乱剧烈。

    “没力气?”楚识夏被他死死攥着手腕,挣脱不得,只能掀了眼睫直勾勾地盯着他,“伤口裂开了?”

    沉舟苍白的脸色被热水浸得粉扑扑的,浓密的睫毛更显墨色深沉,更显眉眼奢华。他心虚地低着头,不敢直视楚识夏的眼睛,但该抓的手腕该搂的腰一样不落——这样的动作不带男女间的旖旎情味,只是以免她挣脱逃跑。

    “你现在真是有出息,都学会说谎了。”楚识夏本就烦躁,目光触及沉舟水下利落精壮的线条,气血上涌之下更加暴躁,“松手,知道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吗?”

    “我不知道。”沉舟小声狡辩,头却越来越低,鼻尖恨不得抵到楚识夏肩上,“我只知道你生气了,不要我了。”

    楚识夏忽然意识到沉舟的患得患失,试探着问:“为什么你会觉得,九幽司找上门来,我会生气?”

    “我给你添麻烦了。”

    楚识夏气得一巴掌甩在他脑门上,她本想说“我是怕你到时候死在外面,连个能给你收尸的人都没有”。可楚识夏一想到这话不吉利,生生把话咽了下去。

    “天塌下来有我顶着。”楚识夏生硬地说,“不过就是九幽司,你怕什么?”

    “我怕你讨厌我,不要我。”沉舟的声音越来越小,“你不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曾经……杀过很多人,为了我自己能活下去。我是个坏人。”

    沉舟清晰地记得那些和他关在一个笼子里的孩子,记得每一个人的脸,记得他们的血溅在脸上、流在手上是什么样的感受。午夜梦回的时候,那些魂魄站在他的床头,低头看着他。

    一开始他也怕过,也哭过,可是慢慢地就麻木了,心里再也不会因为杀人掀起一丝波澜。为了活着,沉舟亲手泯灭了自己的人性,尽管他也不知道这还能不能算活着。

    从那天开始,沉舟知道自己彻底成为九幽司的恶鬼了。

    “沉舟,永远只是沉舟。”

    楚识夏轻声说:“不会变的。”

    沉舟僵立片刻,怔怔地看着她。

    我不会不要你,不会讨厌你,不会不喜欢你——这些都不会变的。

    你不要怕。

    楚识夏的手指抚摸着沉舟湿漉漉的发,一点点从鬓角抹到脑后。楚识夏扣住沉舟的后颈,逼迫他仰起头来,嘴唇轻轻地吻在他温热的、轻颤的眼皮上。

    沉舟的长睫下滚落一滴泪珠。

    这个吻太沉重了,重得仿佛整个夏日的暴雨同时倾泻,而他是唯一不撑伞的人。

    他几乎要被这个吻击溃。

    「小剧场

    表面上的墨雪:凶巴巴

    实际上的墨雪:闭眼不然流鼻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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