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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英俊沉下僚

    洛阳,城外。

    “那卫戌的郎令不让我们进城。”洛阳城墙高约数丈,威严森森,庄严肃穆。

    执戟郎分于两侧,器宇轩昂,威风凛凛。有的怒目圆睁,有的检校货物。都是身高七尺开外的勇武儿郎。坐定时浑如虎相,走动时有若狼形。

    “休得聒噪。虽然有通关文书,传令木椟。需得等侯几日。”领头的将校察阅后,明显有意故意刁难。

    “乡下刁民,呸!”语言极其粗鄙,难登大雅。

    “你这人,耽误郎君脚程可担待得起吗?”淡看那人,六尺以上身材,二十七八年纪,白净面皮,三绺髭髯;额头上缚着白手帕,身上穿着一领青纱上盖,把一条白绢搭膊络着手。

    “小小的八品羽林郎也如此猖狂。”魏晋实行“九品中正制”,犹以门第为重。譬如那平阳贾氏,冠冕不替,显赫一时。

    “上等庶族,其祖讳辽,为晋阳候。其父讳虎,为都亭侯。”

    譬如世族鄙薄武事,以文雅自傲。认为“屈志戎旅”有损门第。

    “原来是些山野莽夫,怪不得如此粗鲁。”

    “你!”许武宝刀磨刀霍霍,早已按耐不住拔出半截,剑拔弩张,相互对峙。

    “放肆!尔等竟敢在天子脚下寻衅滋事,意欲何为。”那将校勃然变色,仰仗军威竟下令将围而攻之。

    “魏校尉好大的官威啊!”马车慢慢驶过街巷,马蹄急踏,鼻中打出一个响啼,喷出一口白气,发出老长的嘶鸣。

    一辆繁贵富丽的马车便踏风而至,马车四面皆是昂贵精美的丝绸所装裹,镶金嵌宝的窗牖被一帘淡蓝色的绉纱遮挡。

    “石郎君,哪里的话。”哪位魏校尉笑脸相迎,生怕得罪这位“大人物”。

    “皆为大晋子民,汝却百般阻挠,不可为明知之举。”语音低缓,声音圆润不失傲慢,不动声色却令人置身萧瑟无垠地寒风中。

    站在路边,望车尘而拜。“魏谦知罪。”低头颤颤巍巍道,时身体哆嗦,眼睛不敢抬头直视。

    “尔等怎么不拜。”马夫伏偎在车毂上,厉声训斥,好似那鹰犬,张牙舞爪。

    “岂不闻“男人膝下有黄金”,直娘贼,安敢欺负你家爷爷。”许武说话很冲,不阿权贵。

    “腿打折!以儆效尤。”金嗓一启,脆音出唇,犹如春溪奔泻,珠撤玉盘,直叩人们心扉。

    跪伏的人,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那是大司马石苞之子,你们犯下弥天大祸了。”一旁的人好心提醒道,生生怕惹了这位权势滔天,荣宠之至的主。

    石崇,字季伦。渤海南皮人,凭借门荫入仕,起家修武县令,现为员外散骑侍郎。并参帷幄,共掌机要。

    “吾剑锋利,汝愿试否?”石崇随行扈从数十人,声势浩大,气焰滔滔。

    “我们跋山涉川,饥餐渴饮,夜往晓行。只想寻觅一间屋榻。”恍惚中,有人拔剑而长歌曰:以天地为⼀朝,万朝为须臾,⽇⽉为扃牖,⼋荒为庭衢。

    远处近处的田畴里,秋风风泛起涟漪。

    那人酒后骑马,晃晃悠悠,举止萧洒安详,气质豪爽清逸。腰如折柳,目如流光,广袖逸飞。

    “好酒!石齐奴可饮否?”醉酒清风,洒脱不羁。捧罂承槽,衔杯漱醪。

    “刘伯伦切勿引火自焚。”石崇微眯眼,倨高自傲,三千青丝用发带束起,步态雍容柔美。

    那人敛起袖⼦,绾起⾐襟,张⽬怒视。拨弄着胡须,伸腿箕踞而坐。

    “石齐奴,这事我非要插手呢。”刘伶嫉恶如仇,一柄剑,银光乍起,似水波荡漾。

    “雁门马邑张安世,参见石郎君。”看着两人剑拔弩张,滋生仇怨,遂屈从意愿,以免日后寻衅滋事,挑拨是非。

    “我要你一步步跪倒我跟前。”张统离车辕有十几步,可是众目睽睽下,要卑躬屈膝。谁都做不到,会令人所不耻,沦为笑柄。

    “欺人太甚!正想拿尔试试这“月牙戟””田兰最受不了耀武扬威,欺行霸市的主儿。

    “扑杀!以正朝纲。”石崇随行僮仆,面色铁青,挥舞着刀棒,满脸戾气。

    他们出生于士家门阀,天生贵胄。一怒而血溅当场,操控生死。稍有不悦便生不由命,杀人取乐。

    草莽也罢,王侯将相也罢。他绷不住自己的喜怒哀乐,他也是众心捧月,掣肘一方的翩翩少年。

    “铛”的一声,天子脚下,繁华洛阳。势要掀起一股烟尘,滚滚而来。

    石崇端着琥珀杯,睥睨天下,怡然自得。他有显赫的身世,数不尽的财富。他甚至能触碰那权力的巅峰,他有资格横行。

    在洛阳,忤逆他的人,早就埋骨黄沙,早登极乐。

    而现在,一帮人无视威严所在,对他大声叱喝。他脸色绯红,怒火中烧。

    骄矜高贵的世家公子褒袖轻扬,高高在上。

    “石郎君,吾愿跪。乞求放了吾等一马。”言未毕,一阵哗然,对于魏晋推崇的高风亮节,傲雪凌霜不同。他们推崇铮铮铁骨,不畏权贵的气节

    石季伦云横京畿,前呼后拥,钟鸣鼎食。

    他步幅匀称,步频紧凑,蹬动有力,腰肢放。他瞑目蹲身,将身一纵。

    “跪了!”繁华的都市,熙熙攘攘的人群,指指点点,蹉余叹息。

    步履是那样轻盈,仪态大方。紧身拖曳的纱衣在随风摇摆。

    古拜屈膝跪地,头不至地,头与腰如衡之平。

    “哈哈哈!”石崇衣冠楚楚,神如秋蕙披霜,两颊融融,霞映澄塘,双目晶晶,月射寒江。

    “安世兄簪缨世家,岂能郁郁居于人下。”石崇付之一笑,言笑晏晏。

    “适才庾谋甫说你长袖善舞,极善左右逢源。如今看来,所言不虚。”

    张统方才之跪,为长幼尊卑之礼,乃上下官吏见面的揖礼。

    习武之人不懂繁文缛节,弃之如弊履。

    那张安世看似放荡不羁,卑躬屈膝。实则诸多礼仪熟稔在心,示弱避免摩擦。临危若安,镇静从容。

    石崇依然静坐不动,意兴阑珊,怏怏而归。

    等他走到城内,忽听一声长啸。

    “随我入了这洛邑吧!“此地山雄水碧,古迹连绵,徜徉其间,步步皆是熏风。

    重重悲欢归于枫叶,滔滔故事凝于静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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