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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休想

    “如果我尽力了,还是没有挺过来,给不了你别的了,我也只能给你这些身外之物了。如果你真的有了我们的孩子,以后就要辛苦你一个人把他养大了,如果觉得一个人太艰难,就找一个人帮你吧,那个吴先生就不错,我上次是跟你开玩笑呢,你能跟着他,我放心!”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斯年已经声音沙哑,带着些许哽咽。

    听了斯年这些话的江岁早已在他怀里泣不成声。

    知道江岁和自己一样心里难受,斯年抱着江岁的手又紧了紧。

    等江岁哭的差不多了,他摸索着帮江岁擦掉脸上的泪,唇角又重新挂上笑容。

    他突然侧头看向窗子的方向,问江岁:“岁岁,今天的天气怎么样?太阳出来了吗?”

    江岁还沉浸在难过的情绪里,被斯年突然这样问,她也迷蒙着双眼扭头朝窗外看去。

    今日窗外阴云密布,看不见一点太阳的影子。

    可她不能这样告诉斯年。

    太阳代表着白昼和希望,如果她告诉斯年今天根本就没出太阳,那无疑是让他觉得失去了希望,不吉利。

    于是,江岁又撒谎了。

    “嗯,今天天气不错,阳光明媚,是个好日子呢!哥的手术肯定会成功的。”

    “嗯。”

    斯年点头,又朝江岁勾了勾嘴角。

    上午九点的手术,八点二十分,有手术室护士推着轮床来接斯年。

    江岁和吴纯皓他们一路跟着轮床到了手术室门外。

    临进门时候,斯年又突然叫住了护士,说有话要跟家人交代一下,护士就停下来等他。

    斯年先叫了吴纯皓,吴纯皓应了一声凑上前去。

    斯年对他说:“耗子,我之前和你交代的事,如果我出不来,你记得办。”

    “别胡说!你就放心进去,哥们在这儿等你,死等,你一定得给我出来!”

    吴纯皓一个大男人,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都有些不对了,黎瑷更是侧过头去,不敢再看。

    只有江岁,这会儿就呆呆地站在轮床一旁,毫无反应。

    斯年朝吴纯皓笑笑:“做了这么多年兄弟,一起经历过这么多事,你知道我最放心不下什么,你得答应我,我才能安心。”

    吴纯皓红了眼眶,终于点头:“好,我答应。”说完也撇过头去,不敢看斯年。

    交代完吴纯皓,斯年又侧过头,伸出一只手,目光茫然地叫江岁:“岁岁?”

    江岁握住他的手,声音低低地应了一声:“哥,我在呢。”

    斯年两只手握紧了江岁,有些艰难地对她说:“如果这辈子来不及娶你,就下辈子,下辈子我先来找你,让我先跟你告白,到时你也可以多拒绝我几次,把这辈子从我这儿受的委屈都找补回来,然后再嫁给我好不好?”

    江岁眼角又有泪水滑落,她倔强地伸手抹去。

    然后声音冰冷的对斯年说:“不好!斯年我跟你说,我只答应这辈子嫁给你,想要下辈子你休想!如果今天不好好的给我出来,下辈子我就是嫁瘸子,嫁傻子,也不嫁给你!你听到没有?”

    斯年默了一瞬,朝她苦涩一笑,“我听到了。”

    接着一直等在一旁的护士提醒时间差不多了,要进去做术前准备了,因为mark医生已经在里面等了。

    看着斯年消失在逐渐合上的手术室门里,江岁一直绷着的情绪终于止不住了,她蹲在地上埋头痛哭,又不敢太大声,怕还没麻醉的斯年听到,她身体缩成一团,一抖一抖的。

    黎瑷看着难受,想过去劝江岁,又被吴纯皓拦住。

    “让她哭会儿吧,憋了这几天,总得让她释放一下。”

    江岁大概哭了有半个小时,再抬头时,手术中的指示灯已经亮起。

    她缓缓站起身,脚有些发麻,黎瑷见她站不住,忙过来扶住她。

    她抹了脸上的泪痕,瞬时扶住黎瑷的手臂。

    “瑷姐,耗子哥,这里先交给你们了,我有些事需要做,要出去一趟,有什么情况就给我打电话。”

    江岁说完就转身往外走,黎瑷在她身后喊她:“诶,岁岁,这个时候你干嘛去啊?”

    江岁没回应,径直乘电梯下楼。

    住院楼外忽起雷声阵阵,江岁站在楼前抬头望望乌云沉沉的天空。

    早已等在楼前的Reo帮她拉开车门,江岁上车,车子起步立马疾驰出了医院。

    路上,倾盆大雨终于落下,敲打在车身上,发出阵阵撞击金属的声响。

    今年京北的夏天雨水似乎有些多。

    江岁神色凝重的看着车窗外,远远地已经能看见普济寺山脚下的迎客松了。

    这几天江岁能做的都做了,此刻她没有别的办法了,为了能留住斯年,现在她只能把最后的希望寄托给神明了。

    车在迎客松前停下,江岁下车,Reo拿了一把黑色的雨伞遮在她头上。

    江岁接过雨伞,对Reo说:“你去停车场等我吧,我一个人上去就行了。”

    Reo点头,没说什么。

    江岁举着雨伞疾步向山门走去。

    今日大雨,山下人影稀少。

    江岁进了山门,抬眼便见到了那直达寺院的一千零八十级阶梯。

    六年前她和肖文来这里的时候,一步一个台阶的走上去,她都会喘。

    大概也是那次不够诚心的原因,平安福没能保得了斯年的平安。

    这一次来,江岁是准备一路跪拜上去的。

    昨天她看见那条新闻中,一个女子在茫茫大雨中,三步一跪拜从山脚下一直到山顶,为家人祈福。

    江岁也在第一级阶梯前弃了雨伞,任凭大雨无情地拍打在自己身上。

    竟连天气也这样配合,似乎在倾盆大雨天做这样的事,才会显得足够虔诚。

    江岁记得那视频低下有个网友评论那个女子,说能做到这个样子,不是为了生她的人,就是为了她生的人。

    可今天江岁两个都不为,她拾级而上,一步一级台阶,三步一跪拜,九步一叩首,只为了她年少时不经意就爱上的那个阳光恣意的少年,今日能够平安渡劫。

    大雨滂沱中,江岁一路叩拜上一千零八十级阶梯,高举香火虔诚对着各路神明以及佛祖发愿:“如若斯年今日能够平安,我愿意常奉香火,一生食素,以报答护佑之恩。”

    ——

    Reo在山脚下等了两个半小时,大雨也下了两个半小时,见江岁还没有回来,他不免着急,正举伞要上去看看,就见高处的台阶上出现了一抹瘦削的小小身影,在大雨中一瘸一拐的艰难下山,全身早已湿透,衣服就贴在身上。

    Reo大惊,几步跑过去帮江岁挡雨,问她:“江小姐,你这是怎么了,雨伞呢,都淋透了。”

    江岁朝她扯唇摇摇透,“我没事,我们快回医院吧,手术时间都已经过半了。”

    当江岁一瘸一拐的被Reo搀扶着重新出现在手术室门外的时候,大家都一齐震惊地看向她。

    只见她一身浅灰色的运动套装已被大雨淋透,变成了深灰色,正湿哒哒地贴在身上,双腿膝盖上都染了泥污,额前的刘海也还在不住地往她苍白的脸颊上滴着水。

    “岁岁,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赶来医院的老父亲江国栋,在看见女儿这副模样出现后,忍不住几步上前询问。

    “岁岁,你这是去哪了?”顾晚也跟上来关心着问道。

    怕他们担心,江岁立马扯唇朝他们笑:“我没关系的,就是在雨里走路急了,不小心摔了一跤,没伤到,不要紧的。”

    听她这样说,老江的脸色才稍微缓和下来点,然后不免又开始责怪江岁:“你这孩子,斯年今天手术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能不告诉我们呢?我和你顾阿姨要不是见你几日没回家,过来看看,居然都不知道。”

    江岁对老江呵呵傻笑:“爸爸,我不是怕你们跟着担心吗,想着手术结束再告诉你们。”

    老江无奈的伸着食指点着江岁:“你呀你呀,外表看着柔柔弱弱,实际性格又倔又犟,有的时候胆子能大过天,也不知道随了谁了!”

    “性格当然是随您了!”江岁马上吐吐舌头,接话道。

    “你!”

    一直站在一旁的黎瑷见状,赶忙上前替江岁解围。

    “江叔江叔,这会儿就别说岁岁了,离手术结束还有一段时间,让江岁先回去换身衣服吧,免得感冒了。”

    后来黎瑷陪江岁回病房换衣服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问了江岁。

    “快说,你这三个多小时干嘛去了?弄的这么狼狈,肯定不是你说的摔了一跤这么简单。”

    江岁抿唇勉强朝黎瑷弯了下嘴角,说:“瑷姐,我实在没办法了,只能去求神拜佛了。”

    黎瑷不可置信地愣在原地,她不敢相信,像江岁这样一个海龟高知分子,居然也会无助到去祈求神明护佑。

    江岁不敢看黎瑷的眼神,默默转过身换衣服。

    换着换着,她动作忽然停下来,背对着黎瑷哽咽着说:“瑷姐,你知道吗,我现在心里好慌,我好害怕我会失去他啊,我没办法坐在手术外干等着,我总得做点什么,才能让这四个小时的手术时间,变得不那么漫长。”

    黎瑷叹息一声,拉过江岁,抱住她。

    “我懂,可你也得爱惜自己的身体呀,不然斯年手术成功了,你却又病倒了,这怎么能行呢?江叔也一把年纪了,身体又不好,你这不是让他也跟着着急上火吗?”

    江岁哭着在黎瑷肩上点头,道理她都懂,可她就是怕,怕斯年出不来手术室,怕他出来手术室又不能如期醒来。

    江岁又靠在黎瑷肩上哭了一会儿,预计的手术结束时间差不多要到了,她又洗了把脸,和黎瑷一起匆匆赶去手术室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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