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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她不是你害死的吗?

    五月二十,天晴日。

    承安王府侧王妃卿秀秀突发腹痛,只是胎儿太大,生了整整一日。

    王府上下手忙脚乱,闹腾腾了一整日。

    到了夜里,胎儿才算见了脚。

    只是生下来的婴儿,吓散了稳婆,被直呼怪.胎。

    然而就在王府大乱之时,海棠苑突然走水。

    东风日,火势窜的极快。

    不一会儿,甚至波及了别的院落。

    火起的蹊跷,窜起的大火和浓烟笼罩了整个王府。

    府兵发动了几百,荷塘的水搬空,可是火势越烧越旺。

    亲卫几次冲进去,都因火势太猛又被火撵了出来。

    直至第二日,天降大雨,火势才慢慢变小。

    海棠苑连同门口那一株梅,都被烧成了灰烬。

    季时宴是第三天傍晚赶回来的。

    他从滨州一路快马加鞭,跑死了三匹马,不眠不休,赶回来,海棠苑却剩黑土一片。

    从马上下来的时候,不知是因为跑马太久僵硬了,还是别的原因,季时宴双膝一软。

    王府所有的家丁家将,全都被灰糊黑了一层脸。

    看见季时宴,首先下跪。

    可季时宴谁也没看,他推开要过来扶他的沈默,将马鞭扔了。

    一步一步,朝着海棠苑昔日他熟悉的院门走去。

    院门口的假山已经倒了,就压在被烧焦的梅树干上。

    大殿的门倒在青石路上,去岁的灯笼还剩半只,挂在房檐上,被风一吹,飘荡着诡异。

    里面黑漆漆的。

    到处都是断掉的房梁和柱子。

    到门槛处,季时宴停住脚不动了。

    扶着那已经被烧焦黑的门框,始终没有抬起一只脚。

    殿内的屏风七歪八倒,隐约可以看见卿酒酒日日安.寝的那张床。

    雕花的龙凤呈祥,床幔层层叠叠,从红色变成了黑色。

    那根他熟悉的铁链,入目时能看见一端还好好地系在床头,而另一端隐在床幔里。

    “我回来了。”

    有人声色苦涩,五指陷入了烧焦的门框内。

    “我答应过你,要带你去江南的,我们明日就出发,好不好?”

    声音轻轻的,落在这满是黑灰的大殿上,静的能听见回音。

    没有回答。

    那根铁链一动不动,再也发不出叮铃哐啷的声响。

    另一端被掩在帷幔下,模模糊糊,只能看见个轮廓。

    那轮廓在光里是个人形,纤瘦,细长。

    突然——

    床顶的横木或许是被烧脆了,咯吱一声,眼看就要落下来——

    千钧一发间,季时宴往前一扑,他伸手捞过床上隐约的人形,一把搂进怀里,背上被横木重重砸下。

    叮铃哐啷。

    “王爷!”沈默一脚踏进来,看见这样的场景,于心不忍。

    “滚出去!”

    季时宴低哑嘶厉地吼:“滚出去!”

    他抱着那个已经被烧成白骨的尸.身,手往下缓缓摸到她的腕骨。

    那腕骨上的铁链,用来裹住防止伤害皮肤的鹿皮已经被烧完,剩下内圈的铁附在一截细瘦的腕骨上。

    “是不是绑疼你了?我给你解开。”

    季时宴握着那铁链,居然徒手硬生生将它拉断了。

    他抱紧怀里已经逐渐没有温度的尸骨,想去碰她的脸又不敢似的。

    视线一顿,看见床里侧另一具小小的尸骨。

    脸上的容貌已经看不出来了,经过大火,似乎更小了一点。

    很小的身子,身上一件蓝白的小袍子,还剩袖角没有烧掉。

    云琅喜欢蓝色,他许多衣服都是季时宴让沈默找布衣店订的成衣。

    “呜呜呜呜呜——”

    不知道是谁先哭了起来。

    外头的下人三三两两地啜泣着。

    “主子,节哀吧。”

    沈默声音苦涩,这样的场景,换成是谁都不会忍心看。

    王爷的脊梁骨,好像一瞬之间生生塌下去一块。

    季时宴的模样实在太吓人,就像被生生抽走了生气。

    他抱着王妃的尸.身不撒手,魔怔了一般,不敢去碰云琅。

    “火烧的太突然了,小世子的噬心蛊解了之后,属下将他送回海棠苑时,一切都还好好的,他服了安.眠的药,药性未过,那时候王妃还说——”

    回忆起那一夜的混乱,沈默也没有想通,明明噬心蛊都解了,可为何这火就烧起来了呢?

    “她说什么?”

    “她说,没想到王爷做这么多,还记得世子的性命,她会谢你的。”

    谢他。

    这是他们的儿子,卿酒酒却说要谢他。

    “后来火烧起来了,实在太大,几波人冲进去也没有用,王妃挣不开手上的铁链,世子又未醒过来。”

    沈默说到这,噗通跪地,短刀出鞘抵住自己的脖子:“属下失职,罪该万死,求王爷赐死。”

    王妃世子两条命,阖府上下所有家丁的命都不够赔的。

    “你们是该死!”

    季时宴突然发了怒,他小心翼翼将卿酒酒的尸.身放回床上,拔出自己的佩剑,直指沈默:“她死了,所有人都给她陪葬!”

    谁也没有见过季时宴如此暴怒的样子。

    不,或者说绝望。

    他双目猩红,视线扫过跪了成排的家丁家将,抓过前排的管家。

    “这么多人救不回两个人,眼睁睁看着她被烧死,本王要你何用?要你们何用?!”

    他尖利的剑端划破管家的喉咙,血灼灼冒出来。

    将管家扔在一边,他又去抓另一个。

    尖叫声四起。

    家丁们全都想逃却不敢,胆小的已经被吓昏了过去。

    疯了。

    王爷疯了。

    这时,一道苦涩的声音传来:“王爷此举,除了自欺欺人,徒增杀孽之外,王妃能回来吗?”

    是钟欣欣。

    她穿着一身白衣,眼泪爬了一脸,却毫不惧怕地看向季时宴。

    “她回不来,你们就都去陪她,”季时宴阴鸷一笑,抓过钟欣欣:“她为你爹去求了周庭樾,你爹出来了,你也去陪她吧。”

    剑锋抵住钟欣欣的脖颈,看上去马上就要划破她的皮肤。

    钟欣欣的眼泪簌簌落下,有为卿酒酒的不值,也有讨伐季时宴的疯狂:“难道不是你最该去陪她?她不是你害死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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